“……一到整點,匣子的門就會自己彈開,出來個敲鼓的木娃娃,極是有趣……”
明瑜見她說得洋洋自得,有些賣弄的意思,暗歎口氣,出聲阻道:“不過是尋常之物,謝家妹妹什麼東西沒見過,也值得這麼搬弄出來?沒得叫客人笑話了。”
明珮這才收口。隻謝靜竹卻是被勾出了興趣的樣子,連謝銘柔也嚷著定要去看,明瑜無奈,隻得帶了往明珮的問翠樓去。剛步入屋子,恰逢了整時,果然如明珮方才所言那樣,匣裏的門彈開,出來個打鼓的小人,鼓畢又退回閉門,連裴文瑩也看得目不轉睛,遑論謝靜竹,謝銘柔更是連聲讚妙。
“姐姐若覺著尚可入眼,叫個丫頭抱去了便是。”
明珮極是大方道。
明瑜躊躇了下。
這東西若是自家本就有的,送人自然無礙,隻卻是杜若秋的一番心意。從她的漪綠樓挪到問翠樓倒無大礙,如今這般大喇喇送人,卻有些不妥。隻明珮已然說出了口,卻不好再阻攔。見謝銘柔已是笑嘻嘻拍手道:“好極,好極。我正喜歡得緊。隻是我比你年長,怎好意思白要你的東西。下回你去我那裏,看中什麼隻管開口,也算禮尚往來。”
謝銘柔性子爛漫直爽,與明瑜姐妹又熟,故而不似一般小姐那般扭捏,想什麼便是什麼。明瑜見她都這般開口了,隻好叫明珮屋裏的丫頭把東西收了,抱到謝家停在大門外的馬車上去。
“正好一道過去了。今日來,本就是要去你家從珍館的。再不去,我堂哥怕是要等得不耐煩了。”
謝銘柔性急,說完已是風風火火當先朝外而去。明瑜聽到她最後一句,有些驚訝,看向了謝靜竹。謝靜竹點了下頭,低聲道:“哥哥曉得我們姐妹幾個今日跟了嬸娘出門,特意一路護送過來的。方才曉得你迎出來,為避嫌這才沒隨了我們一道進來。想來此刻已是見過你母親了,如今應還正在那裏等著吧。”
謝醉橋,昭武將軍府的嫡長子,裴泰之的表弟,十四歲就在皇家獵場射箭競技中奪魁,將門虎子,名揚金京。十六歲被正德皇帝欽點為禦前侍衛,恰這一年他母親病去,守孝三年。三年後回歸,次年二十歲時被提為侍衛統領,正德帝親自賜婚滎靖王小女穀城郡主,本該少年英雄,意氣風發,偏這年秋,正德帝圍場狩獵,遭遇刺殺,謝醉橋奮勇護駕,手臂不慎被喂了劇毒的箭弩擦破,路上救治不及,竟致殞命。正德帝哀慟不已,回金京後追封為英烈上將軍,諡忠武,叫人扼腕歎息。
明瑜的腦海中迅速閃出了前世裏關於這個人的所有印象。他被諡為忠武的那一年,明瑜才十五歲,那時尚未嫁入靖勇侯府,所以這些浮光掠影般的消息,都是後來她嫁到裴家後偶然聽來的一鱗半爪。對自己丈夫的這個英年不幸早逝的將軍府表弟,當時她除了喟歎幾聲外,並無別的任何感觸。但是現在,明瑜突然有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她清楚自己以後的命運,所以現在開始要努力改變。她也清楚這個叫謝醉橋的人以後的命運,但他自己卻不知道。現在,這個人就等在外麵,等著護送他的妹妹們去她家的從珍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