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令》每月昏旦,惟舉一星之中,若使每日視之,即諸宿每日昏旦莫不常中,中則人皆見之,故以中星表宿,“四方中星”總謂二十八宿也。或以《書傳》雲“主春者張,昏中,可以種穀。主夏者火,昏中,可以種黍。主秋者虛,昏中,可以種麥。主冬者昴,昏中,可以收斂。皆雲上告天子,下賦臣人。天子南麵而視四方星之中,知人緩急,故曰敬授人時”,謂此“四方中星”如《書》傳之說。孔於虛昴諸星本無取中之事,用《書傳》為孔說非其旨矣。“辰,日月所會”者,昭七年《左傳》士文伯對晉侯之辭也。日行遲,月行疾,每月之朔月行及日而與之會,其必在宿。分二十八宿,是日月所會之處。辰,時也,集會有時,故謂之辰。“日月所會”與“四方中星”俱是二十八宿。舉其人目所見,以星言之。論其日月所會,以辰言之,其實一物,故星、辰共文。
《益稷》稱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共為一象,由其實同故也。日月與星,天之三光。四時變化,以此為政。
故命羲和,令以算術推步,累曆其所行,法象其所在,具有分數節候,參差不等,敬記此天時以為曆而授人。此言星辰共為一物。
《周禮-大宗伯》雲:“實柴祀日月星辰。”鄭玄雲“星謂五緯,辰謂日月所會十二次”者,以星、辰為二者。五緯與二十八宿俱是天星,天之神祇,禮無不祭,故鄭玄隨事而分之。以此“敬授人時”無取五緯之義,故鄭玄於此注亦以星、辰為一,觀文為說也。然則五星與日月皆別行,不與二十八宿同為不動也。傳“宅居”至“之官”。正義曰:“宅,居”,《釋言》文。
《禹貢》青州雲:“嵎夷既略。”青州在東界外之畔為表,故雲“東表之地稱嵎夷”也。陰陽相對,陰闇而陽明也,故以“暘”為明。穀無陰陽之異,以日出於穀而天下皆明,故謂日出之處為“暘穀”。冬南夏北不常厥處,但日由空道,似行自穀,故以“穀”言之,非實有深穀而日從穀之出也。據日所出謂之“暘穀”,指其地名即稱“嵎夷”,故雲“暘穀、嵎夷一也”。
又解“居”者,居其官不居其地,故雲“羲仲居治東方之官”。此言“分命”者,上雲“乃命羲和”,總舉其目,就“乃命”之內分其職掌,使羲主春夏,和主秋冬,分一歲而別掌之,故言“分命”。就羲和之內又重分之,故於夏變言“申命”。既命仲而複命叔,是其重命之也。所命無伯、季者,蓋時無伯、季,或有而不賢,則《外傳》稱“堯育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複典之”,明仲叔能守舊業,故命之也。此羲和掌序天地,兼知人事,因主四時而分主四方,故舉東表之地,以明所舉之域。地東舉嵎夷之名,明分三方皆宜有地名,此為其始,故特詳舉其文。羲仲居治東方之官,居在帝都而遙統領之。王肅雲“皆居京師而統之,亦有時述職”,是其事也。以春位在東,因治於東方,其實本主四方春政,故於和仲之下雲:“此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之政。”明此,掌春天之政,孔以經事詳,故就下文而互發之。傳“寅敬”至“務農”正義曰:“寅,敬”,《釋詁》文。賓者主行導引,故“賓”為導也。
《釋詁》以“秩”為常,常即次第有序,故“秩”為序也。一歲之事,在東則耕作,在南則化育,在西則成熟,在北則改易,故以方名配歲事為文,言順天時氣以勸課人務也。春則生物,秋則成物。日之出也,物始生長,人當順其生長,致力耕耘。日之入也,物皆成熟,人當順其成熟,致力收斂。東方之官當恭敬導引日出,平秩東作之事,使人耕耘。西方之官當恭敬從送日入,平秩西成之事,使人收斂。日之出入,自是其常,但由日出入,故物有生成。雖氣能生物,而非人不就。勤於耕稼,是導引之。勤於收藏,是從送之。冬夏之文無此類者,南北二方非日所出入,“平秩南訛”亦是導日之事,“平在朔易”亦是送日之事。依此春秋而共為賓餞,故冬夏二時無此一句。勸課下民,皆使致力,是敬導之。平均次序,即是授人,田裏各有疆埸,是平均之也。耕種收斂使不失其次序,王者以農為重,經主於農事。“寅賓出日”為“平秩”設文,故並解之也。言“敬導出日”者,正謂平秩次序東作之事以務農也。鄭以“作”為生,計秋言西成,春宜言東生。但四時之功皆須作力,不可不言力作,直說生成,明此以歲事初起,時言“東作”,以見四時亦當力作,故孔以耕作解之。鄭玄雲:“寅賓出日,謂春分朝日。”又以“寅餞納日,謂秋分夕日”也。傳“日中”至“可知”正義曰:其仲春、仲秋、冬至、夏至,馬融雲:“古製刻漏晝夜百刻。晝長六十刻,夜短四十刻。晝短四十刻,夜長六十刻。晝中五十刻,夜亦五十刻。”融之此言據日出見為說。天之晝夜以日出入為分,人之晝夜以昏明為限。日未出前二刻半為明,日入後二刻半為昏,損夜五刻以裨於晝,則晝多於夜,複校五刻。古今曆術與太史所候皆雲,夏至之晝六十五刻,夜三十五刻。冬至之晝四十五刻,夜五十五刻。春分秋分之晝五十五刻,夜四十五刻。此其不易之法也。然今太史細候之法,則校常法半刻也。從春分至於夏至,晝暫長,增九刻半。夏至至於秋分,所減亦如之。從秋分至於冬至,晝暫短,減十刻半。從冬至至於春分,其增亦如之。
又於每氣之間增減刻數,有多有少,不可通而為率。漢初未能審知,率九日增減一刻,和帝時待詔霍融始請改之。鄭注《書緯-考靈曜》仍雲“九日增減一刻”,猶尚未覺悟也。鄭注此雲:“日長者日見之漏五十五刻,日短者日見之漏四十五刻。”與曆不同。
故王肅難雲:“知日見之漏減晝漏五刻,不意馬融為傳已減之矣。因馬融所減而又減之,故日長為五十五刻,因以冬至反之,取其夏至夜刻,以為冬至晝短,此其所以誤耳。”“鳥,南方朱鳥七宿”者,在天成象,星作鳥形。
《曲禮》說軍陳象天之行,“前朱雀,後玄武,左青龍,右白虎”。“雀”即鳥也。“武”謂龜甲捍禦,故變文“玄武”焉。是天星有龍虎鳥龜之形也。四方皆有七宿,各成一形。東方成龍形,西方成虎形,皆南首而北尾。南方成鳥形,北方成龜形,皆西首而東尾。以南方之宿象鳥,故言鳥謂朱鳥七宿也。此經舉宿,為文不類。春言“星鳥”,總舉七宿。夏言“星火”,獨指房、心。虛、昴惟舉一宿。文不同者,互相通也。
《釋言》以“殷”為中,中、正義同,故“殷”為正也。此經冬夏言“正”,春秋言“殷”者,其義同。春分之昏,觀鳥星畢見,以正仲春之氣節,計仲春日在奎、婁而入於酉地,則初昏之時井、鬼在午,柳、星、張在巳,軫、翼在辰,是朱鳥七宿皆得見也。春有三月,此經直雲“仲春”,故傳辨之雲,既正仲春,轉以推季孟之月,則事亦可知也。天道左旋,日體右行,故星見之方與四時相逆。春則南方見,夏則東方見,秋則北方見,冬則西方見,此則勢自當然。而《書緯》為文生說,言“春夏相與交,秋冬相與互,謂之母成子,子助母”,斯假妄之談耳。馬融、鄭玄以為“星鳥、星火謂正在南方。春分之昏七星中,仲夏之昏心星中,秋分之昏虛星中,冬至之昏昴星中,皆舉正中之星,不為一方盡”,見此其與孔異也。至於舉仲月以統一時,亦與孔同。王肅亦以星鳥之屬為昏中之星,其要異者以所宅為孟月,日中、日永為仲月,星鳥、星火為季月,“以殷”、“以正”皆總三時之月,讀“仲”為中,言各正三月之中氣也。以馬融、鄭玄之言,不合天象,星火之屬仲月未中,故為每時皆曆陳三月,言日以正仲春,以正春之三月中氣。若正春之三月中,當言“以正春中”,不應言“以正仲春”。王氏之說非文勢也。孔氏直取“畢見”,稍為迂闊,比諸王、馬,於理最優。傳“冬寒”至“曰尾”。正義曰:“厥,其”,《釋言》文。其人老弱在室,丁壯適野,是老壯分析也。孳、字,古今同耳。字訓愛也,產生為乳,胎孕為化,孕產必愛之,故乳化曰“孳”。鳥獸皆以尾交接,故交接曰“尾”。計當先尾後孳,隨便言之。傳“申重”至“之官”。正義曰:“申、重”,《釋詁》文。此官既主四時,亦主方麵,經言“南交”,謂南方與東方交,傳言“夏與春交”,見其時、方皆掌之。春盡之日與立夏之初,時相交也,東方之南,南方之東,位相交也,言羲叔所掌與羲仲相交際也。四時皆舉仲月之候,嫌其不統季孟,於此言“交”,明四時皆然,故傳言“舉一隅以見之”。春上無冬,不得見其交接,至是夏與春交,故此言之。傳“訛化”至“一隅”正義曰:“訛,化”,《釋言》文。禾苗秀穗,化成子實,亦胎生乳化之類,故“掌夏之官平序南方化育之事”,謂勸課民耘耨,使苗得秀實。“敬行其教,以致其功”,謂敬行平秩之教,以致化育之功。農功歲終乃畢,敬行四時皆同,於此言之,見四時皆然,故雲“亦舉一隅”也。夏日農功尤急,故就此言之。傳“永長”至“可知”正義曰:“永,長”,《釋詁》文。夏至之日日最長,故知謂夏至之日。計七宿房在其中,但房、心連體,心統其名。
《左傳》言“火中”、“火見”,《詩》稱“七月流火”,皆指房、心為火,故曰“火,蒼龍之中星”。特舉一星,與鳥不類,故雲“舉中則七星見可知”。計仲夏日在東井而入於酉地,即初昏之時角、亢在午,氐、房、心在巳,尾、箕在辰,是東方七宿皆得見也。傳“因謂”至“革改”正義曰:春既分析在外,今日因往就之,故言“因,謂老弱因就在田之丁壯以務農”也。鳥獸冬毛最多,春猶未脫,故至夏始毛羽希少,改易往前。“革”謂變革,故為改也。傳之訓字,或先或後,無義例也。傳“昧冥”至“之政”正義曰:《釋言》雲:“晦,冥也。”冥是暗,故“昧”為冥也。“穀”者日所行之道,日入於穀而天下皆冥,故謂日入之處為“昧穀”,非實有穀而日入也。此經春秋相對,春不言“東”,但舉昧穀曰“西”,則嵎夷東可知。然則東言“嵎夷”,則西亦有地明矣,闕其文所以互見之。傳於春言“東方之官”,不言“掌春”,夏言“掌夏之官”,不言“南方”,此言“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之政”,互文明四時皆同。傳“餞送”至“成物也”正義曰:送行飲酒謂之餞,故“餞”為送也。導者引前之言,送者從後之稱,因其欲出,導而引之,因其欲入,從而送之,是其因事之宜而立此文也。秋位在西,於時萬物成熟,平序其秋天之政,未成則耘耨,既熟則收斂,助天成物,以此而從送入日也。納、入義同,故傳以入解“納”。傳“宵夜”至“三秋”正義曰:“宵,夜”,《釋言》文。舍人曰:“宵,陽氣消也”。三時皆言日,惟秋言夜,故傳辨之雲:“春言日,秋言夜,互相備”也,互著明也。明日中宵亦中,宵中日亦中,因此而推之,足知日永則宵短,日短則宵長,皆以此而備知也。正於此時變文者,以春之與秋日夜皆等,春言“出日”即以“日”言之,秋雲“納日”即以“夜”言之,亦事之宜也。北方七宿則虛為中,故虛為玄武之中星。計仲秋日在角、亢而入於酉地,初昏之時鬥、牛在午,女、虛、危在巳,室、壁在辰,舉虛中星言之,亦言七星皆以秋分之日昏時並見,以正秋之三月。傳“夷平”至“整理”正義曰:《釋詁》雲:“夷、平,易也。”俱訓為易,是“夷”得為平。秋禾未熟,農事猶煩,故“老壯在田與夏平”也。“毨”者,毛羽美悅之狀,故為理也。夏時毛羽希少,今則毛羽複生,夏改而少,秋更生多,故言“更生整理”。傳“北稱”至“所掌”正義曰:《釋訓》雲:“朔,北方也。”舍人曰:“朔,盡也。北方萬物盡,故言朔也。”李巡曰:“萬物盡於北方,蘇而複生,故言北方。”是“北稱朔”也。羲和主四方之官,四時皆應言“方”,於此言“方”者,即三方皆見矣。春為歲首,故舉地名;夏與春交,故言“南交”;秋言“西”以見嵎夷當為東,冬言“方”以見三時皆有方。古史要約,其文互相發見也。“幽”之與“明”文恒相對,北既稱“幽”,則南當稱“明”,從此可知,故於夏無文。經冬言“幽都”,夏當雲“明都”,傳不言“都”者,從可知也。鄭雲:“夏不言‘曰明都’三字,摩滅也。”伏生所誦與壁中舊本並無此字,非摩滅也。王肅以“夏無‘明都’,避‘敬致’,然即‘幽’足見‘明’,闕文相避”,如肅之言,義可通矣。“都謂所聚”者,總言此方是萬物所聚之處,非指都邑聚居也。“易謂歲改易於北方”者,人則三時在野,冬入隩室,物則三時生長,冬入囷倉,是人之與物皆改易也。王肅雲:“改易者,謹約蓋藏,循行積聚。”引《詩》“嗟我婦子,曰為改歲,入此室處”。王肅言人物皆易,孔意亦當然也。
《釋詁》雲:“在,察也。舍人曰:“在,見物之察。”是“在”為察義,故言“平均在察其政,以順天常”。以“在察”須與“平均”連言,不複訓“在”為察,故《舜典》之傳別更訓之。三時皆言“平秩”,此獨言“平在”者,以三時乃役力田野,當次序之,冬則物皆藏入,須省察之,故異其文。秋日物成就,故傳言“助成物”,冬日蓋藏,天之常道,故言“順天常”,因明“東作”、“南訛”亦是助生物,類常道也。上總言羲和敬順昊天,此分別仲叔各有所掌,明此四時之節,即順天之政,實恐人以“敬順昊天”直是曆象日月,嫌仲叔所掌非順天之事,故重明之。傳“隩室”至“溫焉”。正義曰:《釋宮》雲:“西南隅謂之隩。”孫炎雲:“室中隱隩之處也。”隩是室內之名,故以“隩”為室也。物生皆盡,野功鹹畢,是歲改矣。以天氣改歲,故入此室處,以避風寒。天氣既至,故鳥獸皆生耎毳細毛以自溫焉。經言“氄毛”,謂附肉細毛,故以“耎毳”解之。傳“谘嗟”至“曆象”正義曰:“谘,嗟”、“暨,與”,皆《釋詁》文也。“迎四時曰期”,“期”即“迎”也。
故王肅雲:“期,四時是也。”然古時真曆遭戰國及秦而亡,漢存六曆雖詳於五紀之論,皆秦漢之際假讬為之,實不得正要有梗概之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日日行一度,則一期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今《考靈曜》、《乾鑿度》諸緯皆然。此言三百六十六日者,王肅雲:“四分日之一又入六日之內,舉全數以言之,故雲三百六十六日也。”傳又解所以須置閏之意,皆據大率以言之,雲:“一歲十二月,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也;除小月六,又為六日。”今經雲三百六十六日,故雲“餘十二日”,不成期。以一月不整三十日,今一年餘十二日,故未至盈滿三歲足得一月,則置閏也。以時分於歲,故雲“氣節”,謂二十四氣,時月之節。歲總於時,故雲“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以相配成也。六曆、諸緯與《周髀》皆雲,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為每月二十九日過半。日之於法,分為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即月有二十九日半強。為十二月,六大之外有日分三百四十八,是除小月無六日,又大歲三百六十六日,小歲三百五十五日,則一歲所餘無十二日。今言“十二日”者,皆以大率據整而計之,其實一歲所餘正十一日弱也。以為十九年七閏,十九年年十一日則二百九日,其七月四大三小猶二百七日,況無四大乎?為每年十一日弱分明矣。所以弱者,以四分日之一於九百四十分,則一分為二百三十五分,少於小月餘分三百四十八。以二百三十五減三百四十八,不盡一百一十三,是四分日之一餘矣。皆以五日為率,其小月雖為歲日殘分所減,猶餘一百一十三,則實餘尚無六日。就六日抽一日為九百四十分減其一百一十三分,不盡八百二十七分。以不抽者五日並三百六十日外之五日為十日,其餘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為每歲之實餘。今十九年年,十日得整日一百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