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也清楚,她沒有太多機會放任自己的這種情緒。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去做。等喝了半壺清酒,獨自品下一兩個又夏州農家菜風味的小菜之後,這種心緒又會被慢慢壓回去。直到下一次,她再放它們出來。
車停簾開,悅然下得車來。自撣了撣長衫,抬步要進那不起眼的小酒館。肩頭卻叫人撞了一下,踉蹌了兩步,差點摔個跟頭。
蘭草忙來扶她。
“對不住!對不住!”撞人的人連聲道歉,卻是腳步飛快的走了。
悅然帶著一絲兒不快看過去,隻得見他一個肩背晃了一晃,便沒在人群裏不見了影子。鬆風?
悅然愣了愣,任蘭草扶著自己進了酒館。見蘭草轉身要出去,喚道,“今日就一起吃罷。”
蘭草頓了頓腳,往日小姐不是隻愛自己一個人呆著麼!終究還是坐了下來。
這次點的菜比以往多了許多,悅然卻沒用多少,隻是酒依然還是獨自喝了一小壺。
街上人聲漸少,天徹底黑了下去,沉沉的壓得人覺得身上寒涼了三分。
“好了,咱們回去罷。”悅然看了看外頭天色,叫蘭草結了帳,自己倒走在頭裏。
悅然正要上車,蘭草警覺的趕上,低聲阻止“小姐!”心中暗惱,小酒館裏氣氛太過溫熱,熏得她的感官慢了半拍,走近了才發現車裏應該有人。
悅然回頭對她笑了笑,“沒事,直接回家就是。”然後進了車廂。
蘭草愣了愣,又聽車廂裏沒有什麼動靜,這才趕了馬走。
馬蹄“噠噠噠”的踏在青石鋪就的街麵,與巡街的士卒擦身而過。車轅上掛著的小小一個車燈,上麵寫了一個篆體的“岑”字。領頭的士卒冷眼瞅了個清楚,並沒有別的動作。上京城裏如今販夫走卒都知道這位岑帝師,很得太上皇信任,很受今上尊重。沒事,誰也不會去尋他家的麻煩。
待士卒齊整的步伐和錚然的兵甲聲漸遠,悅然才對坐在自己旁邊的人笑了笑,“一別多時,你可還好?”
那人將頭上的鬥笠摘下,露出臉來。臉上早不是昔日的風流少年樣,艱險的處境已經讓那張臉有了超出年齡的沉穩和剛毅。卻仍舊能夠傾倒無數閨中貴女。
齊璟牽唇淡笑,“你倒和從前一樣,還是那麼膽大。”
悅然自凹陷下去的小桌上給他倒了杯溫水,“若不然,你大概也不會來找我。”
齊璟看出來的眸光少頓,喝了那杯水。
悅然捏著杯子,也不看他,隻問,“說罷,要我怎麼做!”
“隻讓我待一夜就成。明日一早,我就出城。”
悅然點了點頭,喝盡杯中水,不再說話。
外頭偶爾傳來叫賣宵夜的聲音。濃鬱的上京調,讓齊璟的眼底泛出一絲無奈軟意,他看著一路閉目假寐的悅然,終於問道:“你為何不問我來上京做什麼?”
悅然慢慢睜開眼,“太上皇費了那麼多勁才保住你,西北的根基幾乎都交到了你手裏。你來上京,是遲早的事,不是麼?”
齊璟眼底難掩訝然,“嗬,你竟都看得清楚。可是``````”
悅然挑開一絲窗簾往外看了一眼,“快到了。你是要跟我進去,還是就在這裏?”
齊璟又將鬥笠戴上,聲音也跟著冷疏了一分,“就在這車廂裏罷。你這裏東西也很齊全。”
悅然看了看車壁上的格子,裏頭有點心、軟毯,倒也能對付一夜。於是吩咐蘭草道,“車直接趕到後罩房角門,明早我還用,就直接卸在後頭間小屋子裏。隻牽馬回馬廄叫人好好喂喂。”
第二日一早,悅然起得比平日晚了些。心裏卻是有些隱隱的不安,也不知道齊璟是走了,還是沒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