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岑老太爺的腿腳全好了,親自帶著岑甫一家去了妹妹家,忠勇侯府。
因是自己親戚,且契闊多年不見,老封君早發下話來,男客女客都一齊迎至她住的三安居花廳相見。
果真是極得聖恩的高門侯府,氣象自與別處不同,也不是尋常人家可比擬一二的。
麗娘自在二門下了車轎,便有些扭手扭腳,卻仍自強打了精神看著奶媽抱穩蔚哥兒,囑咐悅然行止不要出了差錯。
繞過抄手長廊,就見岑甫和岑老太爺在前頭。許是見她們來了,索性停了腳步等著。
岑甫遠遠就瞧出麗娘有些兒不自在,反迎了幾步,將麗娘的手輕輕攜了。惹得麗娘臉微微發紅,卻並不掙開。引路的丫頭婆子都似沒看見似的,眉眼都未曾亂動一分。
悅然一麵感慨侯門仆婦的高素養,一麵哀歎自己被這對兒恩愛爹娘無視的不公平待遇。衝一旁在奶娘懷裏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竭力四處打量的蔚哥兒彼此瞪了回眼,便又心平氣和的作淑女狀,安心走自己的路了。
岑老太爺立在一旁,將悅然這番小神情都看在眼裏,不覺微哂。本以為這個生自鄉野長自鄉野的孫女兒會怯場,打算要寬慰下,不想這孩子倒是個大氣的。
一行人繼續往庭院深處走去。
岑老太爺微微滿了腳步,湊在了悅然身邊。悅然正悶頭走路,忽覺得身旁多了道影子,抬頭來一見是他,忙堆出個眼彎似月的甜笑來,一雙小手自然就伸過去將老太爺的胳膊彎給扶了,低聲喚了聲,“祖父”。
岑老太爺點了點頭,行了幾步,才道,“這侯府的花園景致難得,悅姐兒怎的不看?是不喜歡麼?”
悅然對著岑老太爺眨巴眨巴了眼,似乎很疑惑老爺子如何問了這麼個問題。
“呃,”悅然抬眼四處望了望,“嗯是很雅致。隻是祖父,您年紀大了,走路的時候還是要看著些路。咱們家後花園子也挺好的,這裏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沒什麼要緊。”
說著又將岑老太爺扶緊了些。
這孩子眼裏竟是將這侯門富貴看作與尋常人家一樣了!岑老太爺一時詫異,愣了一愣,才暗自搖了搖頭。不知這丫頭是個不慕富貴的明白通透人,還是是個傻的,愣是看不出這番富貴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總算到了。朱紅的院門前早立了兩個體麵婆子候著,老遠見了他們,一麵打發了小丫頭進去報信,一麵迎上來行禮,“舅老太爺可算來了!我們老太太可盼了一早上了哩!快快請進!”
“人老了,腿腳不好,倒累你們久等。”岑老太爺微微笑應。一旁早有跟來的管事上前與那兩個婆子散賞封。
兩個婆子上前又道了謝,這才接過賞,對送他們過來的婆子丫頭道,“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罷!”
那些婆子丫頭應了,便退後散去。
那兩個婆子殷勤的引著眾人往裏去。進了院門,又是個遊廊,遊廊盡頭便是花廳。因入了秋,已掛了錦布薄絮門簾。他們尚未走近,便有小丫頭打起門簾,脆生報道:“舅老太爺他們到了!”
悅然猶豫了下,正要鬆開扶著岑老太爺的手,卻吃了個岑老太爺遞過來的白眼球,那神情似乎在說:“怎麼,小丫頭,怯了?”
悅然隻好扶著岑老太爺,打頭進了花廳。
剛一進去,便聽得四周都是人聲,“舅舅安好!”“舅爺爺好!”“舅太爺爺好!”
“快,還不請舅老太爺坐!”
悅然正思量著,自己這個時候是要見禮呢,還是等著父母們見過禮後再說。就聽得一個圓潤又有些蒼老的女聲哽咽著道,“甫兒,你、你可算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