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然很是吃驚,抖了抖口唇,卻不好搖頭,隻呆在那裏愣神。
“可是啊,姨母,沒、沒有那樣好、好福氣!”說著帶著無盡的遺憾,抬眼看了一眼立在門口,抿緊唇角,一臉淒色的安哥兒。難得氣息平順的說道:“這同心流雲百福玉佩本是一對兒,我給你一塊,給安哥兒留一塊。姨母不求你看上安哥兒,隻盼那,往後,你能將哥兒當、當個親人。替姨母,好好看顧著他,可好?”
話一完,人就馬上揪著衣襟喘息起來,喉頭呼嚕嚕直響,麵上退去潮紅,蒼白若紙。
安哥兒奔了上來,跪在炕前,一麵替馬娘子順氣,一麵和淚急喚著“娘!娘親!”
馬娘子一時不能說話,一雙眼卻仍落在悅然身上。悅然肩頭吃了麗娘一記推,心裏雖還未琢磨清馬娘子方才那話的意思,仍忙點頭應道:“姨母,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看顧著安哥兒的!”
馬娘子心勁一鬆,整個人也就軟倒在摟著她的安哥兒身上,眼神一點點軟倒渙散,卻仍用盡最後一點力,撫上安哥兒了臉,“娘、對、不住哥兒,好、好兒······別、別記——恨、娘親——”
話音越來越低,最後隨著手臂無力滑下,人已溘然長逝了。
安哥兒兀自緊摟著馬娘子,涕淚同下,半晌才淒然長嘶一聲——
“娘——!”
聽著這搶天動地的悲鳴,黃秀姐、鮑秦氏以及店麵外頭等著的岑甫、柴江海、喬掌櫃先後趕了過來。
鮑秦氏先將麗娘勸了出去,免得衝撞了。岑甫和柴江海等將安哥兒拉了出去,好讓黃秀姐替馬娘子換衣整裝。悅然堅持留下來替黃秀姐幫手,黃秀姐頓了頓,也點頭許她留下。
悅然留下,其實也幫不了什麼忙,隻是幫著遞個東西,送些水帕。黃秀姐一麵替馬娘子換衣整裝,一麵低聲在馬娘子跟前念叨,如同生前一樣。
“這纏枝蓮的簪子你老也舍不得戴,今兒,大姐替你插上。······三妹,你放心去。安哥兒我和二妹自會替你看顧。我們兩家孩子有的,絕不會讓哥兒缺著。······”
悅然一麵聽,一麵落淚,一麵在心裏琢磨著馬娘子囑咐她的話。覺得那話裏意思好似不通,卻又想不明白哪裏不通。隻默默祝告,她一定會好好的看顧著安哥兒一世。
外頭店麵並未開門做生意。岑甫等將悲痛難言、木楞若偶人的安哥兒拉了出來,各自寬慰了兩句。見他仍是神思恍惚,不免都有些著急。
柴江海默默的抽著煙,心底直歎氣。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住。好好地出趟門,剛一回來,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娘親便猝然過世。別說是還未成人的安哥兒,就是他這樣飄蕩慣的老江湖逢著這樣的事情,人也得崩了。
喬掌櫃隻管啞著嗓子勸慰,也不管安哥兒是聽得進還是聽不進。
岑甫替三個人各倒了杯茶,敲了敲桌麵,沉聲道:“安哥兒,你如今是家裏唯一的男人。你娘的喪事,怎麼辦,還得你拿個主意!”
柴江海挑了眉去看岑甫,馬娘子的喪事當然是他們兩家協理著辦,如何此時為難孩子!
半晌沒個動靜的安哥兒倒是聽見了這句話,抹了抹臉上淚,點頭道:“是!我娘的喪事還須我辦!”
柴江海眯縫了下眼,眼底閃過一道精光,似乎明白過來岑甫的意思。
“那你先跟著喬掌櫃去替你娘看口好棺回來。我和你大姨父去買些布匹燭火回來,布置靈堂,四鄰八舍的也好來與你娘道個別。”岑甫接著道。
“好!”安哥兒僵立起身,“我這就去!”說著木然的出了門。
“老喬,你快跟上去!好好看著哥兒!”柴江海馬上囑咐還有些發愣的喬掌櫃。
“唉!”喬掌櫃應聲起來,就要走。
“讓哥兒慢慢挑,挑好的。回頭到我這裏來支銀票!”岑甫攔了半步,叮囑一句才叫喬掌櫃趕緊跟著去了。這才對柴江海道,“讓哥兒有點事情做,慢慢的,也緩過來了!”
柴江海點了點頭,“麗娘有了身子,你多勸著她些,別太過傷心,好歹顧著肚子裏的!”
“勞大哥費心了。”岑甫點頭,“我去買急需的東西,大哥還是在這裏照看罷。”
柴江海點頭,看著岑甫出了門,自往後頭院子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