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西學院就在西湖的西麵,別院也在西湖邊上,景致十分宜人。還有六七日,學會才正式開始,眼下那些名師碩儒們都還未到,就是到了也輕易不露麵。長日無事,李學正尋了岑甫商議,覺得杭州也算是名城,古跡多,文教又十分興盛,不能浪擲了這般好資源,於是許學子們自由探尋杭州城五日。
麗娘自第一日遊了湖,便覺頭昏沉沉的,隻在別院休養。每日仍打發悅然出去逛逛,不肯拘她在家相陪。悅然圖騎馬方便,便都作男裝,翠兒也不帶,整日野馬似的閑逛。麗娘知道安哥兒一路都跟著,也就放她去了。
悅然便跟著師兄們,後麵再綴個尾巴安哥兒,一起將杭州城逛了個遍。她素來人文素養就不大高,逛的時候重心一不小心就放在了吃喝玩樂上,西湖邊上的當紅的歌樓舫船都去過兩回,拐帶得師兄們一個個都似成了紈絝一般。
隻是那齊璟不與他們一處,被岑甫日日帶在身邊,也不知忙了些什麼。他們做的這些事,若叫老師岑甫知道,少不得要吃教訓,也不大敢往那邊湊,更不要說打聽了。
歡樂總覺時日快!
如此五日時光已過,師兄並安哥兒等都被李學正帶著拜訪前來參加學會的名師碩儒,做些命題文章。
悅然便閑了下來。正覺無聊,郭俊昌便來了。
郭俊昌坐下來也著急不說話,從袖裏摸出塊疊得方正的紙片遞過來,“喏!”
悅然一麵拆,一麵問,“什麼東西?”
郭俊昌品著茶,“我哪兒知道,陳掌櫃托我遞給你的!”
“杭州幾家老鋪的合約昨日不是給我瞧過了麼,這又是什麼?”悅然念叨著,打開一看,卻不是陳掌櫃的字跡。
郭俊昌伸長脖子來掃了一眼,誇道,“喲!這字寫得可真不錯!我看,比你的還強些!”
悅然哼了一聲,也不得不承認,這字寫得確實不錯!遊龍走蛇,氣韻靈動而不狂亂,精氣勁沛而又懂收斂。字的結構清俊健美,亦行亦草,隱有自成一家的氣勢。
再看落款,“李霽晴”三個字纏婉而出,卻又風骨畢現。
悅然不禁勾起了唇角,她,終於找來了!兩千兩銀子砸出了點動靜!
不過是一張信箋,悅然卻看了足有一盞茶時間。
“怎的了?她說什麼?”郭俊昌將喝得差不多的茶盞放下,打量悅然凝神的模樣,忍不住問。
悅然幽幽歎口氣,將信箋遞過去。
“‘救助之恩,當結草銜環而報!不知恩人是想要小女以身相報、以命相報,還是以智、以力、以情相報,或是以傾國之利相報?忘賜一麵相商······’,嘿,真不愧是世家小姐,這口氣——”郭俊昌瞥見悅然起身,“你不會這就去見她吧!”
“反正無聊,見一麵又何妨?”悅然笑,“她既然敢這麼寫,應當有些底牌才是。你不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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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掌櫃下處和揚州差不多,一方清靜小院。
一時請了那李霽晴出來相見。
悅然冷眼看去,確也是個美人。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淡眉長目,麵若皎月,肌膚似雪。身量修長,比一般女子都高些。身上一件淡湖藍色軟羅衫,配一條素白長裙,別無多的紋飾。並未盛裝,卻難掩遍體風流卓絕之氣。
頭上挽一道彎月髻,下麵仍是散發而束以紅繩。
這是未婚女子的發式!
悅然心底微動,對這個有些淩厲的女子生出一分好感來。
李霽晴身旁還跟著一個年齡差不多大小的女子,此時也跟著她一起深福問好。
悅然猜,這當是桂樹。
獻茶畢,閑話三回,悅然便開門見山的道:“我已經坐在這裏了,李小姐有什麼話便請直說罷!”
李霽晴起身,眉目沉靜,“還請岑小姐與我進裏間說話!”
郭俊昌一時冷了臉,將茶盞重重扔在幾上,發出刺耳的碰撞聲。陳掌櫃則無聲搖了搖頭,自低頭喝茶。
悅然丟給郭俊昌一個安慰的笑,起身跟著李霽晴進了裏間。另一個女子跟著走了幾步,卻立在雕花槅門外頭,並不進來。
悅然隱約聽到外頭郭俊昌氣惱的聲音——
“她、她立在那裏什麼意思?防賊呢!”
“嘿嘿。不管她!郭公子,我新近得了塊雞血石,做印章正好,聽大小姐說你正想尋個雞血石的印章?你來瞧瞧合意不合意?”這是陳掌櫃在勸之以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