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池一猛的把她從自己的身上拉起來,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爾後那表情漸漸化成一種深深的悲傷與疼痛,他的目光仿佛是一口裝滿淚水的深潭,看一眼,就令人忍不住想哭。
他突然重新把洛清舞摟進懷裏,緊緊的,完完全全的包住她。
他的聲音低沉,在這喧鬧的街頭卻一字一字格外清楚。
“清兒,隻要你開心,我不去北大。我哪裏也不去,我就陪著你,隻要你別再傷害自己……”
洛清舞猛的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她沒有等他說出下麵的內容。
“你滾。”她的聲音冷的像冰塊。
“段池一,你滾!去你的北大清華吧!再也不要來找我,如果你再來找我,我就去賣。你來一次,我就去賣一個男人,你試試我可不可以。”
那一刻,她清楚的聽到心碎的聲音。
他終於一步一步開始後退。
她也決絕的轉身。
就這樣吧,人生就是這樣吧。在某一個拐角的地方,我們走散了,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麵對隻會加倍的痛苦,不如逃避。
永遠的逃避下去。
驚天動地的刹車聲,尖叫,腳步,喧嘩。
時間仿佛都已經停止,所有的車都停下來,卻有無數的人在瘋狂的湧動。
洛清舞回頭。
她永遠也不會想到,這個回頭,會是一場結束。、
段池一安靜的躺在大片的鮮血裏,他的身邊仿佛開滿了奇異的血花,跪在他身邊的洛清舞,就是那萬千血花中最大的一朵。
有人在小車上認出了段池一,驚慌失措的號叫:“是段副市長的公子!快叫救護車!!!”
肇事的司機麵如土色:“不關我的事!是他瘋了一樣的橫過馬路!我根本來不及刹車!!!!!!!“
……
但這一切,都與他們無關了。
他看著她,目光仍是溫柔而內疚的:“清兒,我爸真色沒有陷害你爸……我們全家……都很疼你……”
她拚命忍住自己的號啕聲,怕驚散了他那氣若遊絲的聲音。
她瘋狂的點頭。
她知道,她都知道,雖然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是當時還在做她父親副手的段叔叔陷害了爸爸,但是隨著案子的深入調查,爸爸的全盤招認,她終於知道爸爸真的是收了驚人的賄賂,把全市最大的造橋工程交給了一家不合格的公司,以至於造成了巨大的慘禍。
媽媽原本家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眼看爸爸這棵大樹倒塌,就迫不及待的改嫁,拋下她,這結果在過去的生活裏,也是有端倪可尋的。
可是,原本生活得如同在雲端的她,要怎麼才能接受這一夜之間的巨變?她再也不是人人稱香的花朵,和路邊野草一樣任誰踐踏!每一夜獨自睡在租來的屋子裏,麵對著無邊的黑暗與迷茫,她的眼淚,還有誰會心疼?
也許潛意識裏,她寧願相信那一切都是段叔叔做的,這樣,她才有一個恨的對象。
那麼,傷害青梅竹馬的段池一,看著他為她流血流淚,疼痛受傷,她也許才會感覺到一絲殘存的驕傲?
她從未有一刻如此的厭惡自己,原來自己擁有的是這樣一個醜惡自私涼薄的靈魂。
她看著段池一的嘴角輕輕動了動,似乎想對她笑一笑。
她恐慌的抓住他的手,拚命哀求他支持住,但是他的眼睛裏,分明在漸漸模糊渙散。
他好象是對著空氣,喃喃的笑:“清兒……我……我……愛……”他輕輕的歪了一下頭,那雙好看的眼睛慢慢閉上了,他在滿身的血紅花朵裏,安靜的睡著了。
救護車終於趕到了,但是誰也沒法把段池一的手和那個瘋了一樣的女孩分開。
她的眼裏幾乎要流出血淚來。
她撕心裂肺的重複著一句號啕:“段池一!你醒過來!你把這句話說完!你給我說完!……”
她突然猛地俯下身,把自己的嘴唇緊緊壓在了男孩的唇上,那冰冷而柔軟的觸覺,仿佛童年裏曾經疼痛與歡喜的記憶,帶著芬芳與苦澀,開出一朵朵血味的花,在他們相吻的唇邊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