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香樟與法國梧桐如英武的衛士般交錯在操場的兩邊,明亮卻不刺目的光影在地上投出層層疊疊的花式,空氣也仿佛甜暖明媚。
午後的教室裏,多數空無一人,隻有靠南邊走廊盡頭的一間教室窗口,依稀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的身影趴在課桌上。
她一個人坐在夏日的陽光裏,卻蒼白纖瘦的流不出一絲汗水,因為瘦而尖的臉頰上,被淚水泡著的大眼睛顯得大而茫然。
她就那樣直直的盯著空空的桌麵,成串成串的眼淚沒有聲音的掉下來,一會兒就在桌麵上積了一小灘水窪。
教室的後門被推開,她也沒有發現。
直到那個高高大大的男孩子站在她的麵前,伸手去撫摩她的頭發時,她才猛然驚極抬頭,正撞上男孩一臉疼惜與苦痛的表情。
與憔悴的女孩相比,男孩顯得英俊陽光,年齡應該在十五六歲間,應該是會被學校的女孩評為校草的那一類,然而此時他站在女孩的麵前,卻像一個手無足措的孩子,承受著女孩驀然之間變得瘋狂和怨恨的目光。
女孩瘋了一樣的打掉他的手。
“段池一!你滾開!”她的尖叫使得她的全身顫抖起來。
“清兒,你不要再傷心了,洛叔叔也許很快就會沒事的。”叫做段池一的男孩聲音溫柔而無奈。
“沒事?段池一,你是騙子,你們全家都是騙子!你爸陷害我爸,害我爸被抓起來,以為能輪到他來當局長!我爸關進去一年不到,我媽就和他離婚重新嫁了人!現在誰也不要我了,你們全家是不是很開心?我們家再也回不去了!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我恨你!我恨你爸!我恨你們全家!”女孩嗚嗚的哭著,一口氣把心裏的痛苦都喊了出來。
段池一不顧一切的把女孩的頭摟在懷裏,已經哭泣了許久的女孩在尖叫之後漸漸昏昏沉沉的停止了掙紮,她緊緊閉著眼睛,淚水仍然止不住的從睫毛間滴落下來,不時發出受傷的小獸般的嗚咽。
“清兒,還有我呢!還有我在呢!清兒!”未成年的男孩一遍又一遍的保證著,也仿佛是給自己一個使命。
那是十五歲的洛清舞,她和青梅竹馬的男孩段池一,他們誰也看不到命運的未來。
兩年後。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街頭。
彩色的霓燈,彩色的車燈,彩色的衣裳,整個世界就像一個閃光萬花筒,迷彩得令人目眩。
一群衣著鮮豔大膽的女孩嘻嘻哈哈的準備進入一家華麗的酒吧。
突然,不知從哪裏衝出來一個白衣男孩,一把拉住了其中一個紅衣女孩的手。
其他幾個女孩一看是他,仿佛已經見怪不怪,繼續嬉笑著湧進酒吧去了。
紅衣女孩扭過臉來,滿是不耐煩與疏離,正是十七歲的洛清舞的臉。
她仍然很瘦,但是畫過彩妝的臉,卻顯得眼睛分外的大而亮,比起那個趴在課桌上痛哭的少女,顯然多了幾分玩世的冷豔感。
她已經輟學獨自居住,改嫁後的母親除了每月給她卡裏打上固定的生活費用,即使過年也不會見她一麵,而她的父親終於判下來,無期徒刑。
誰還能記得曾經高朋滿座,繁華似錦的洛局長的家?它早已經支離破碎,煙消雲散,隻有一個夜夜在光怪陸離放縱著自己的少女,還在獨自承受著巨變帶來的苦痛。
也許,還有另一個人。
段池一,兩年的時間,他已經有了幾分成熟的氣息,英俊的臉讓路過的酒吧少女也禁不住要吹一聲口哨。
但是他的眼裏隻有一個人。
“清兒,跟我回家。”他抓著她的手不放。
“段池一,總是這樣煩不煩?”洛清舞顯然已經不再是隻會尖叫和哭泣,她學會用更加傷人的冷漠與不屑來對付段池一。
段池一的眼中掠過受傷的影子,但是他不放手。
“清兒,參加今年的高考好不好?你不記得小時候你總是驕傲的說你以後要考北大的?”段池一試圖換一個話題。
這仍然是洛清舞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
她的心仿佛被針狠狠紮了一下,疼痛使她滋生出報複的強烈欲望。
她突然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幾根手指繞到了段池一的肩上,再一點一點,輕佻的從上往下打圈。
段池一顯然驚呆了。
洛清舞軟軟的靠了上去,張開嘴唇輕輕的在他耳邊吹氣:“段大公子,高考哪裏有男人好玩?不如,你也陪陪我,玩開心了,保證連你的北大也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