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我想去拜訪一位故人。”
沈鏡點頭，道：“好。”
躊躇了許久，我又道：“沈嫻陪我去即可，你在客棧等我就好。”
沈鏡手中筷子緩了一緩，又道：“好。”
春風吹過這滿山的花，無衣就葬在這王陵裏。
“小螢，你答應我三件事，好不好？第一件事，你可以為我難過一陣子，但不許你永遠為我難過。第二件事，你可以再愛上別人，但那人最好是沈鏡，因為他是真心愛你。第三件事，若可以的話，來看一看我吧，但不能帶著沈鏡來，因為我忽然有些小氣了。”
我記起那信上的話，憶起他那雙清亮的眸子，他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是我害了他，我將他害得那麼苦。
嘴角展開一抹笑意，我輕聲道：“無衣，我來看你了，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我過得很好，我嫁給了沈鏡，生了辰兒，我覺得很開心，很幸福。”
滿山的花被風吹著，徐徐湧動，那些淡雅的花香環繞著這王陵，那一刻，仿佛無衣就在我身邊。
他就安靜地長眠在這方王陵之內，帶著他慣有的風輕雲淡。風吹起我臉上的麵紗，勾勒出曾經，我想起那個夜晚，我也是這樣蒙著麵紗，坐在樹上，他將我接住時，麵上有淺柔的笑意。
無衣，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來看你，還望你不要介意，我會永遠記得你，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你一直都活在我的心裏。
華燈初上，街上熱鬧非凡。
沈鏡牽著我的手，在熙攘的街道上慢慢踱步。他臉上罩著柔和的光，忽明又忽暗，想到明日就要分別，心中自是難過酸楚。
有一輛馬車遲遲過來，他停了一停，習慣性地護住我。我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麵頰。
刹那間，有煙花升空，綻放在天際。
牽著我的那隻手緊緊攥住我的，他低頭衝我笑了笑，輕輕在我額頭上留下一個吻，複俯下身來，在我耳旁道：“我愛你，漪漪。”
他的聲音顫抖，像滾燙的火焰在我的耳邊沸騰。我貼上他的麵頰，感受此刻真實的他，慢慢地閉上眼睛，終於將心中那些忐忑說出來。
“夫君，我害怕。”
“夫人，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前輩說，若是心不誠，也回不到現代去。明明早就下定好了決心，怎麼在這一瞬就變了卦？
因我愛著沈鏡吧，因我深愛著他，但正因我愛著他，我才更應該回去，更應該堅定我的決心。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信你，夫君。”
他笑著伸出手刮刮我的鼻子，繼續牽著我走著。小販的叫賣聲，遊人的談話聲，風聲，車輪聲，還有身邊人輕微的吐息，全部像錄音一樣深深的鐫刻在我的腦海裏。我永遠記得，煙花綻放的那個夜晚，沈鏡牽著我的手，從華燈初上，走到燈火闌珊。
回想在這古代的日子，起起伏伏，但最想要的不過是像現在這樣子，簡簡單單地牽著手
第二日，終究還是到來了。
停車許久，車簾依舊垂著。我們三人坐在馬車裏，很久沒有說話。
從不時被風吹起的車簾向外看去，這片森林已綠意萌發，花草正新，和我初見它的時候完全不一樣。而我，也和當初的我不一樣了。初來時，不相信這個時代的真實。現在要走了，又深深地不舍。
臥在腳旁的小白，早已垂垂老矣，毛發稀疏，有著遲暮老人的瘦骨嶙峋。它奄奄一息地閉著眼，仿佛下一秒就會闔眼逝去。
遲早都要走的。
伸出去撩簾子時，握住我右手的溫暖手掌忽然一緊。
他終究還是沒克製住自己。
我記憶中的他，還是那個帶領千軍萬馬攻城，一襲紅衣慵懶，鳳眼微眯，悠悠然然的模樣；或是在被包圍孤立無援的困境下，悄無聲息地抹去我手臂上守宮砂的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