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有些事情，你是斷斷不會了解的，我同沈鏡，並非鬧別扭那麼簡單。”
“你們年輕人啊，自有自己的思量，我老了，隻有回憶和花草，而你們，還年輕。”他笑笑，將衣袖挽至手肘處，右手手腕上露出兩道深深的齒疤。我隻當是被什麼禽獸咬傷留下的痕跡，心裏的訝異很快就消失了。
我捧著花草一路慢慢往回走，不知何時起，這一條小路兩旁栽了許多的茉莉，隻是尚未到花期，隱在花叢中。
我好久沒有出來看一看了。那邊新修了一個亭子，上有清流從假山上瀉下來，剛好傾瀉在亭上，夏季若坐在亭子裏，一定很涼爽，亭旁挖了個小池子，眼下已浮著巴掌大的睡蓮葉子，由此看來，這地方已修了很久了。
轉過一個小彎，低頭攏懷中月季時，感覺到有人在身後扯了扯我的衣擺，扭頭一看，是一個穿著奶白衣服的小娃娃，不過兩三歲的模樣，衣著整整齊齊，年紀雖小，白白糯糯的麵上卻是恭敬有禮，他說話都還未利索，但每一個字都吐得清晰，不知是哪位貴族的小公子。
他恭恭敬敬道：“這位姑姑，這附近有一處世子妃居住的小別院，眼下我迷了路，不知姑姑能否給我指一指路？”
我蹲下身去，見他眉眼有些像沈鏡，又是相當的年紀，心下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柔聲問他道：“你去那裏做什麼？”
他看著我，眼神仔細打量我，奈何我麵上戴了個麵紗，他自覺有些失禮，垂首道：“素聞那裏景致甚好，眼下正值好時節，便想去看一看，還請姑姑給指個路。”
不遠處好像有幾個宮人喊著“世孫”急急走過來，他拉著我的手，躲到了假山後麵。待得腳步聲過後，他舒了一口氣，抬頭對我道：“想來你是這宮中新來的姑娘，並不知道別院在哪，我還是自己去找一找吧。”
我見他右手一直垂在袖中，似是行動不便，將那袖子撩起來一看，手心處竟然有一處細長的小口子滲著血。
這孩子……受傷了也不覺得疼嗎？
他似有些急了，但仍恭敬道：“還請姑娘放手，我得走了。”
“你受傷了，這傷口得包一包，不論有什麼急事，先包一包再說。”我將帕子掏出來，替他一圈一圈將手纏好。他起初還有些不情願，但仍由我替他包紮著。
待包紮完畢，我站起身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辰兒身後不遠處站了個人，頎長的影子隔著花影投映過來。兩年未見，他好像瘦了一些，身上的少年氣息退卻了一些，眉目依舊深刻，細長的眉眼像隔了千山萬水。
我們之間隔著一道及膝的花叢，不知名的各色野花開得繁茂。辰兒回過頭去，見著了他，麵上恭恭敬敬道：“辰兒見過爹爹，辰兒貪玩，一時間迷了路，正打算回翠英苑上課去，請爹爹勿怪。”
春風拂過，話語寂靜良久，我對他作禮道：“見過世子。”
又是隔了良久，沈鏡才道：“起來吧。”
他牽著辰兒的手，漸漸遠去。我將花枝攏好，不經意間見那花枝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水痕。
沈鏡沒有揭穿我，他顧及著辰兒，他知道我不願讓辰兒知道他麵前的女子便是他那心狠的母親。
辰兒不過才兩歲多些，這麼小的年紀，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時光，眉目間已然恭敬馴良的小大人模樣，甚至連手上的傷口也不管不顧。
我捧著花枝，卻走到了翠英苑門口去，孩子們正在院內的空地內打鬧嬉耍，似是夫子未來。辰兒捧著書卷，坐在亭中，認認真真地看著，在嬉鬧的氛圍中顯得尤其突兀。
一個三四歲的女娃跑過來，讓他一同去玩耍。
“世孫殿下，眼下還未上課，不如同我們多玩一會兒，你這麼讀書，遲早是要成書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