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四周好恍惚,身後的侍衛,麵前的長階,兩邊的石麒麟,像是漂浮在虛無之上,搖搖晃晃。一路跑上台階的小娃娃拉住我的手,氣喘籲籲道:“怎麼跑得那麼快,都說了女子要注意儀態……呀,你怎麼哭了呢?”
我腳下邁著步子,卻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我對小娃娃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娃娃走後,我走到一片林子中,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層層累積的落葉之上,倚著老樹,覺得遍身寒冷刺骨,身上像覆著三月寒雪。
我愛的那個男子,他死了,他死在大婚當夜,他一身紅衣層層疊疊,在床上鋪散開來,成了漫天的血色,他的麵上優雅清俊依舊,閉眼的眉間有輕輕褶皺。
沈鏡進來的時候,我正將最後一朵花簪插入鬢發間,鏡中的我,豔麗不可方物。
他站在我身後,看著鏡中的我。我起身衝他盈盈一笑,眉眼生花,緩緩伸出一隻手攬住他。
血從他胸膛緩緩溢出來,他沒有躲開我手上的匕首。
他啞聲道:“你都知道了?”
“你食言了。你讓她殺了他,不是嗎?”
他亦伸手用力攬住我,匕首往更深處刺去。
“是。”
“為什麼?”
“我容不下他,你知道的,我沒有理由容下他。”
“若我告訴你,‘得天女者得天下’這個傳言是假的,你會不會惱羞成怒,殺了我?”
他沒有回答,我將匕首從他身體拔出,鮮血一路漫下,將他紫衣漸染得格外好看。我將匕首放入他手裏,指著自己的胸口,道:“來,沈鏡,殺了我,殺了我吧。”
他靜靜垂著手,刀尖的血一滴滴砸在地上,我笑道:“你沒有理由不殺我,不是嗎?刺殺世子,死罪,欺騙世子,死罪,這兩樣就足以讓我死一百次,你還愣著做什麼,來呀,殺了我,殺了我,我讓你殺了我!”
他站在我麵前,麵色是隱忍的蒼白,指尖有些顫抖。
小娃娃聽得聲音,想要推門進來,奈何門已被沈鏡上了栓,他無法推開。
“大哥哥,姐姐,開開門,你們怎麼了,有話好好說嘛,開開門開門呀。”
見他不動,我緩緩道:“沈鏡,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敵人,你今日不殺我,明日不殺我,隻要你不殺我,終有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你的。”
他緩緩閉上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從來都不是真心的?”
“誰在乎呢?”我說。
打開門,小娃娃由於慣性沒收住腳,跌入門內來。他見我衣袖上的血跡,慌了神,扯著我衣袖慌慌張張問道:“姐姐,你衣袖上怎麼會有血?”抬眼看向屋裏,見著沈鏡,震驚地跑了過去。
從那日後,我便被囚在了之前的小院裏。眾人皆道是刺客誤傷了世子,世子妃受到了驚嚇,一病不起,被置在小院之中由神醫調養,病愈之後才能重回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