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他在天牢窗戶時，我看見他那手腕上係著的小紅繩極為眼熟，方才一睜眼，我又看了一次，才記起那是我送給沈流景的紅繩。這一切仿佛被一把梳子梳通：隻有他是沈流景，我同他在雲雨閣的行狀才能引起鳳棲梧的不滿，也隻有他是沈流景，他才能在我跌落入河時輕輕巧巧將我接住，也隻有他是沈流景，才能巧妙地利用我的心思，讓我陷在沈營中……而同我跌下山穀那人，不過是他易容後的屬下吧，故意讓無衣派去的人知道，沈流景是沈鏡的人，依無衣的性子定是會瞞著我，他剛好借此來挑撥我同無衣的關係。
好厲害的頭腦，我才記起，他同沈流景從來不會同時出現，原來，原來。沈鏡，你怎麼不去拿奧斯卡呢。
“現下我要如何稱呼你，是沈流景還是沈鏡？至始至終，你都在騙我，你可知，當你是沈流景的時候，我待你是如何真心，當我聽說你被做了孌童，我心裏內疚自責，如今，這一切全都是在騙我，你覺得，看見我傷心，你很開心是不是？你隻不過是誆我跳進你布的局裏，若不是你，我同無衣怎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我當時沒有掉下山穀，昨日，昨日嫁給他的便會是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沈鏡，都是因為你。”
原以為，我會歇斯底裏地衝他大喊大叫，但是我沒有。我隻不過是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完這些話，卻像用盡了一生的力氣。
“我騙了你，你盡可恨著我。你恨著我，這也是沒什麼非議的。但我不會因此放你離開。”
“我自然恨你，我所失去的一切，我的朋友，我的愛人，皆是因為你。”
他啞聲：“漪漪……”
車子停下，有少女聲音在簾外響起：“公子，前方有處客棧，我們是住一夜還是繼續趕路？”
沈鏡將車簾撩起，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先住一晚吧。”
隨從約莫是有三十多人，分成三個車隊，中間的車隊押著小白，為了掩人耳目，用黑布將整個籠子罩住。因是郊外野店，近日趕路的人多了些，隻餘下不多的幾間客房。車隊裏的少女們分了客房，餘了一間給我同沈鏡。
他抱了被子鋪在地下，吹滅了燈火，道：“睡吧。”
我忿忿地躺下，背對著他，也不說話，心中仍是為他拆散了我同無衣而難過。我靠著牆縮成一團，伸手出去打算將被角掖好時，突然碰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亦縮在牆角，驚得我從床上竄起。
“啊！”一骨碌滾到地上，撞在他身前。
他幾乎是本能地攬住我，燭火刹那亮起，他低聲問我，“怎麼了？”
我其實是不害怕老鼠的，隻不過那一瞬間觸碰到它時心裏沒有準備，條件反射地喊叫罷了。他這麼一問將我心底最後的防線擊潰。
我開始哭，想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哭出來，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個被丟棄的孩子。
我說：“你欺負我，你和老鼠都來欺負我，你為什麼要騙我，沈鏡，你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騙子，我要你將你的細作撤回來，我不許她嫁給雲無衣，雲無衣他是我的，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