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還欠我三千兩(1 / 3)

深夜,一輪明月高懸。

彼時,我正在臨帖,忽而一陣風過燭滅,隨即後頸上一陣酸麻,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過來時是在荒山野嶺的一處破廟裏,仍是夜裏,窗外似乎在下雪,氣溫很低,廟裏點著一堆火,並沒有人。我小心謹慎地踱到火邊,意欲烤烤快凍僵的四肢。

估計是遭刺客了,深夜將我綁到這裏來,也不知目的是什麼。既然沒有就地將我解決,那麼現下也應該無性命之虞。這種天逃跑,估計我衣服單薄遲早會凍死。

門忽然被人推開,灌進來夾雜著雪粒的風,呼呼作響。進來一個身形頎長的蒙麵黑衣人,左手提著一隻凍死的野雞。門又被關上,他向火堆走來。看見我,也不說話,開始處理野雞。他的手指纖長細白,看上去不像是做這個營生的,倒像是貴公子的手,隻適合侍弄花草。

我鬼使神差地說道:“要不,我幫你一起處理吧?”

他聞言抬頭,看了看十分誠懇蹲在一旁的我,冷笑一聲,聲音低沉地說道:“你就不怕我順便把你一起處理了?”他的聲音雖低,但卻很年輕。

“怕,但是總覺得你不會殺我,否則也不會大費周章把我帶到這。”我實話實說。

“你倒是很聰明。不過,你雖不死在我手裏,卻會死在別人手裏。”

我看著他的眼睛,裏邊折射著饒有趣味的神情。我突然一愣,這雙眼睛,我仿佛在哪裏見過,但又不是身邊熟悉的人。

我脫口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哦?想不到你竟記得。”他冷笑一聲,順手把處理幹淨的雞扔過來,並不回答我的話:“用粗枝串起來,放在火上烤。”

我老老實實地照辦,他則枕著頭,舒舒服服地躺在草堆上閉目養神。

翌日,推開門,門外邊是積了厚厚的初雪,有種洗淨塵世的禪意。黑衣人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這模樣,輕哼一聲:“殺個人還真費事,這大雪封山,少說也得半日。”說罷,眼神變得冷峻,但令人覺得他嘴角噙著冷笑:“不如,我把你殺了,省得他們再進山一趟。”話未畢,手已掐住我脖子,動作之快,我竟未來得及反應,就已覺得視線模糊。

透不過氣的我下意識地伸腿去踢他,卻被他輕鬆就壓住了雙腿。

耳邊是我大口大口地喘氣聲,胸口窒息到疼痛,恍若要炸開。

內心所有的恐懼突然就齊齊湧上了喉間,所有的思緒都在掙紮著在腦海中拚湊成話。要死了嗎?……是這樣嗎?我就要感覺不到我捶打他身體的雙手了。

我就快死了,我拚命地吸氣。此刻,我最遺憾的,便是沒有見到雲無衣最後一麵。

我想念他清雅親和的笑容,如果還有機會……

再也不能被他溫潤的眼神覆蓋,再也不能被他溫暖地握住手,再也不能聽他吹曲子……

如果,還有機會,我真的好想時刻待在他身邊,別人說什麼都無所謂。總比這樣帶著遺憾死去好得多。

驀地,冰涼的空氣大口大口湧入鼻腔,他鬆開了他的手,話語中難免鄙夷:“還真是貪生怕死。”

我伸手,觸摸到濕潤的麵頰,我剛才哭了?閉上眼,剛才生死之間所想的清清楚楚浮現於腦中。雲無衣,無衣,無衣,這一個多月,我每天晚上寫的都是你的名字,繁體,簡體,大篆,小篆,我不是不想承認,我隻是很害怕,害怕你就像穎光說的那樣,對任何人都那樣好。

黑衣人語氣揶揄,目光陰惻:“求我,我便救你。”

我不理會他,重新去整理火堆。他倚著門框,看著我,冷笑道:“剛才不是害怕得哭了嗎?有人救你,不應該伏地跪拜,痛哭流涕?”

“生死天注定,有何值得哭泣。我隻不過……心中有遺憾罷了。”

“哦?是沒吃到山珍海味,還是沒逛過青樓?”

他用冰冷的語氣說出這種玩世不恭的話,居然毫無違和之感。我瞪著他,不說話,隻是不斷往火裏加柴。

“你倒是有趣得很,我還真有些不想幫他們殺你了。”他頓了頓,輕笑道:“來了。”不一會兒,一群蒙著麵的黑衣人便出現在門前的空地上,約莫有二十多人。為首的女子一身紅襖披風,圓眼怒瞪著我,平日嬌俏容顏變得陰鬱,不是穎光是誰。

“螢染月,你給我出來!”

黑衣人挪了挪位子,努努嘴:“叫你。”

我走到空地處,看著她,看著那麼多黑衣人,隻問了一句:“為何?”

“為何?”她冷冷一笑,眼神似發狂野獸,“為何,你居然還問我為何!你難道不覺得可笑?”說罷,把手中字帖及宣紙盡數摔在雪地上,那宣紙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無衣的名字。

“這字帖,明明是雲哥哥的字跡,你練什麼字不好,偏偏寫他的名字。我告訴過你,雲哥哥隻能是我的,誰也別想動。”

她那副模樣,就像被搶了最喜歡的娃娃,滿眼盡是恨意,恨不得撲上來將我撕成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