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最終做出決定的是李龜年。李龜年的變化看在他的眼中,他胖了,在素言的精心調養下,他像年輕了十歲。說不嫉妒是假的,可他李隆基堂堂的大唐天子,還沒有一個樂工得到的多,他能怪誰呢?
招李龜年進宮時,李隆基正在窗前擺弄兩隻鳥,一隻金絲雀,一隻雪鸚鵡,分別關在兩個金絲籠中。
“李卿,你說鳥兒是在籠子裏好,還是放在外麵好?”
“籠中鳥,不愁吃喝,不怕寒暑,有它的好處。籠外鳥風餐露宿,可是有自由。”李龜年回答的很圓滑。
“你這跟沒說一樣。”李隆基不由得苦笑。
“皇上,不一樣,請看。”李龜年上前一步,打開兩個鳥籠的銷子,金絲雀振翅飛了出去,雪鸚鵡飛出籠子,跳動幾下,站在李隆基的肩膀上,輕輕琢他的手指。
李隆基點了點頭。
小九兒成了皇上下旨脫樂籍的第一人。念奴又是開心又是擔憂,開心的是小九兒可以離開這個牢籠,擔心的是她離開宜春院無人照顧。
“念奴你且放心,小九兒是我的徒弟,我不會放手不管的。”李龜年親自幫忙收拾東西,聖旨裏提及,小九兒個人物品可以全部帶走,這恩典又是第一人。
小九兒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家跟阿娘一起住,總歸是家人。雖然李龜年和素言再三邀請,她還是上了二哥等在宜春院門口的馬車。
二哥把小九兒從念奴手中接過時,小九兒的心突然就踏實了,她要回家了。
阿耶他們的住處,小九兒一次沒去過。馬車停下來時,她隱隱覺得有些熟悉,等著二哥把她扶進屋,阿娘忙著給她打水淨麵洗手,她突然聽到門外有人打招呼,這不是胡姬?難道這是漠陽樓?
“有時想想,人生這麼短,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既然我喜歡二郎,就跟他好好在一起吧。”這是胡姬說的。阿耶阿娘可沒敢挑剔,即便是胡姬給他們生出金頭發的孫子,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是命。畢竟這麼大個漠陽樓,養著一大家人,還有什麼不好?他們也是高攀了。
雖然胡姬安排得好,一家子人對小九兒也百般照顧,她還是不想吃閑飯。再唱曲是不能了,皇上給脫的樂籍,這是恩典,沒必要她不識好歹非得賣唱。
讓她想不到的是,阿娘對她跟從前大不一樣,每日照顧起居飲食,從不怠慢。小九兒看不到她的臉色,隻能從她的舉手投足來分辯,真是一點也挑不出毛病。
那日她給小九兒洗完頭發,小九兒坐在窗前,阿娘站在後麵用篦子輕輕梳理。
“要不要試下新頭油,老五……”阿娘停下來,小九兒也凝然不動。小九兒聽到阿娘隱忍的啜泣,輕輕伸出手,摸索著抓到她的手,握住。阿娘撲進小九兒的懷裏,哭得很傷心,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