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微涼.
莫青塵倚在花園的長椅上小憩.陽光從枝椏縫裏單薄地透過來,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細碎碎的陰影.不遠處的草地上有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嬉鬧,一青一紫,煞是可愛.
"青蕪,那是我先看到的,給我!"穿紫衣服的小姑娘一麵追得滿頭大汗,一麵不忘大聲嚷嚷.青衣小姑娘手裏揚著一株不知名的小草,回敬給她一個鬼臉:"你叫姐姐啊,我就給你."
樹下的長椅邊赫然多了兩道白色的身影.那麼耀眼的白色,仿佛墜落人間的飛雪.
"這麼喧鬧的地方她也能睡著,宮主真是變了.以前隻要誰靠近她一點點,她立刻警覺地越出數尺之外.可是今天,我們來了這麼久,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是禍,還是福."
她身旁的男子麵無表情,似在自言自語:"情之為物,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莫青塵睡意正濃,意識渙散間,已飛度千山之外.她又回到了那片魂牽夢縈的竹林.那些班駁的竹影,那些綠色的陽光,還有那些淩空而過的子規鳥,令她沉浸其中,不知歸路.林子裏白影一閃而過.莫青塵急急追上去,前方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忽而回過頭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笑容燦爛一如漫山遍野盛開的杜鵑,映紅了青塵蒼白的臉.他驀地伸出手來,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得意地說:"記住哦,我叫雪嬰,有什麼事就來竹林找我."然後翩然離去.竹林旋轉起來,不知過了多久,四處泛起綠色的螢火,風穿過濃密的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空氣中傳來一陣陌生的氣息.她靈巧地繞過重重機關,終於在草叢中發現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年輕男子.她救了他.突然,各種聲音從四麵八方冒出來.
"青塵,你可要想好."是母親的聲音.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況且,他為什麼回出現在這裏?"
"殺了他,殺了他!"
她抱著頭蹲了下去.許久,有人輕輕地拍她的肩膀,她沒有抬頭,哀哀地說:"娘,他不會是壞人的,你相信我."
"是我."耳際響起一個男子溫柔的聲音.
"雪嬰?"
"青塵,族裏百年來的規矩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你怎會......"
"怎會這麼傻是吧?雪嬰,你不明白的,有些事情,總要嚐試過才知道.我會離開這的,有生之年,決不泄露這裏的秘密.他,也不會知道."
雪嬰的眼光一點點暗淡下去.然後像第一次遇到她時一樣,飄然離去,隻留下一抹孤獨的剪影.
青塵忽覺一陣陰冷,悠悠醒轉過來.驀地見到兩張熟悉的麵孔."白拂,雪嬰?"她苦笑一聲,"我不是在做夢吧?"
"是夢,也該醒了."依舊是那麼溫柔淡定的語調.
"宮主,這些年來,過得可好?"叫白拂的女子臉上的憂色一閃而過.
心細如青塵,怎會察覺不出來.她多想說一聲"我過得不好",可是她還有回頭的路嗎?她知道他們突然出現在京城,定是族中發生了什麼大事.於是她淺淺一笑:"自然是好，夫君待我也很好."雪嬰的臉色微微一變.她知道她傷到他了.然而她也隻能讓他死心,這一世,她欠他的，已無力償還.
"告訴我,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青塵靜靜地看著他們,又恢複了以往的鎮定從容,與之前那個柔弱慵懶的官家少夫人判若兩人.周圍一片死寂.她應該足夠相信他們的能耐,不會讓任何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想到這裏,青塵突然大驚失色:"我的孩子呢?"
一會工夫,雪嬰和白拂一人抱一個出現在她麵前.
"宮主不必擔心,隻是一點催魂香而已."白拂安慰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