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點頭歎道:“這又不知是那裏的帳,隻揀軟的欺負!不知是那個姑娘得罪了,上在他帳上了。”一句未完,晴雯在旁說道:“誰又沒瘋了,得罪他做什麼?既得罪了他,就有本事承任,犯不著帶累別人!”襲人一麵哭,一麵拉著寶玉道:“為我得罪了一個老奶奶,你這會子又為我得罪這些人,這還不夠我受的,還隻是拉扯人!”寶玉見他這般病勢,又添了這些煩惱,連忙忍氣吞聲,安慰他仍舊睡下出汗。
承玉今天第一次看見晴雯,襲人以前倒是見過幾次。許是晴雯不跟著寶玉往上房來的緣故吧。看著眼前這個“心比天高,身為下賤”依舊潔身自好,最終卻難逃淒慘下場的姑娘。隻覺得他眉眼之間與黛玉確有三分像,眼睛裏有著一種桀驁不馴的神色。明眸皓齒,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想著晴雯未來的下場,心裏不由傷心起來。黛玉連叫了兩聲承玉都沒察覺。寶玉拉了他兩下袖子才反應過來。黛玉笑著問:“想什麼呢,那麼入神。”承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恰好賈母的丫鬟來說賈母處傳飯了。四人連忙去了。
飯後,賈母要和眾位老嬤嬤鬥牌,大家都散了。賈母吩咐鴛鴦琥珀說:“你們一年到頭也累了,這幾日好好歇歇,去尋你們的姐妹們好好玩耍一番。”鴛鴦琥珀推辭一番也就應了,叫了小丫頭們吩咐她們好好伺候也就出去結伴玩了。恰好寶玉房裏的晴雯、綺霞、秋紋、碧痕都來尋熱鬧,找鴛鴦琥珀來玩。寶玉因擔心襲人忙忙的回去了。承玉想原來紅樓夢裏麵,晴雯回去撞見寶玉給麝月蓖頭,說了:你們瞞神弄鬼的,打量我都不知道呢!正是這句話,叫襲人起了疑心,在王夫人麵前打了小報告。
想到這裏,就對黛玉說:“咱們也跟他們玩一會子吧。”黛玉見承玉高興,也不好掃了他的興頭,也點頭應了。鴛鴦等在玩雙陸,承玉不太會玩,就說:“這個我不會,要不咱們玩擲骰子吧。”鴛鴦琥珀連忙拿了骰子來,晴雯卻搖了搖頭道:“玩骰子多沒意思。”承玉知道晴雯的性子是這樣,有什麼說什麼,也不介意,就說:“骰子人多了也好玩的很。試試就知道了。”晴雯聽了也隻好作罷。一時玩起來,承玉輸了許多錢,黛玉原不喜這個,也輸了不少。晴雯就笑道:“林大爺說玩骰子,還以為大爺會玩的,現在看來不過這樣罷了。再玩下去,恐怕要輸光了。”眾人都笑了,承玉略微一笑道:“不過尋些樂子罷了。今天誰贏的最多?”一時算下來,是晴雯。承玉就道:“改天我必贏回來。”又說了一會子,見黛玉困了,就和黛玉一起作辭出去了。
路上,黛玉問:“你從來不喜歡這些的,今兒怎麼想起來玩這個。”承玉見黛玉問,隻好說:“一時想起來,覺得有趣,就玩了。”黛玉見承玉這麼說也不好細問,就罷了。自回去睡了。
承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想著紅樓夢裏晴雯的判詞: 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誹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模模糊糊又仿佛夢到晴雯傷心欲絕的把咬斷的指甲和貼身的舊紅綾襖給寶玉的情形。一夜不曾好睡。
次日,黛玉承玉要告辭回家,賈母卻說:“明兒是你寶姐姐生日,好歹熱鬧一天再走。雖說你們在孝中,可這是家裏頭的戲,比不得外頭的。”說完又吩咐人接了湘雲來。黛玉聽了隻好應了。黛玉應了承玉自然也應了。賈母出了二十兩銀子,交與鳳姐備戲。鳳姐湊趣,笑道:“一個老祖宗,給孩子們作生日,不拘怎麼著,誰還敢爭?又辦什麼酒席呢?既高興,要熱鬧,就說不得自己花費幾兩老庫裏的體己。這早晚找出這黴爛的二十兩銀子來做東,意思還叫我們賠上!果然拿不出來也罷了,金的銀的圓的扁的壓塌了箱子底,隻是累我們。老祖宗看看,誰不是你老人家的兒女?難道將來隻有寶兄弟頂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東西隻留給他!我們雖不配使,也別太苦了我們。這個夠酒的夠戲的呢?”說的滿屋裏都笑起來。賈母亦笑道:“你們聽聽這嘴!我也算會說的了,怎麼說不過這猴兒?你婆婆也不敢強嘴,你就和我啊的!”鳳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樣的疼寶玉,我也沒處訴冤!倒說我強嘴!”說著,又引賈母笑了一會。賈母十分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