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兆佳氏的臉色愈加蒼白,忙拉了兆佳氏的手安慰道:“妹妹切莫多想,你為你們老爺生了兒子,子以母貴,在府裏地位總歸是不一樣的。”
待得三姨太走遠,兆佳氏忍了許久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其實和王佳氏姐妹從小就是認識的,他們住在同一個村裏。一場黃河大水,衝毀了村裏本來便不多的良田。家裏在連著幾天揭不開鍋之後,她和王佳氏姐妹便頭上插著稻草,分別被親生父母賣給人販子換了一百個銅錢。
他們幾個被人販子綁在了柴房,小王佳氏從小便是個有主意的,她用牙齒咬斷了繩子,帶著他們逃了出來。後來,她們一邊乞討一邊往北走。再後來,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裏,他們走到了一個荒原,大雨模糊了他們的視線,澆滅了他們用來驅趕野獸的火種。那些野狼,眼裏閃著讓人毛骨悚然的綠光,在向他們逼近,她當時以為,他們會葬身狼腹,死在那裏,死在那個雨夜。
可有人救了他們。一個人,一身黑衣,一把劍,舞出一片銀光,殺死了那些令人生俱的野獸。他回過頭來看他們的時候,那比星子還要明亮的眼睛照亮了漆黑的雨夜,那俊美的容顏讓她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天神。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小王佳氏已然抱住了那人的腿,哭著喊道:“恩公,讓我們跟著您吧,我們什麼都會做,求您了,不然我們會死在這裏的。”
當他終於點頭,當他把他們帶到破廟裏升起一堆火,當她倚著他溫暖的臂膀昏昏睡去時,聽著外麵磅礴的雨聲,這麼長的時間,她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她依稀見聽到小王佳氏問那個人:“你會要我們做些什麼呢?”
那人說:“用你們的苦讓天下人過的更好。”
這句話,刻在了她那個甜蜜的夢裏,刻在了她以後灑滿淚水的人生裏。
再後來,她知道,那個救他們的人叫倭赫,是龍禁衛的大統領。今後八年的時間裏,他們被送去學習在男人麵前的天真,床上的嬌媚,傾國傾城的舞與劍,不動聲色的偷聽,毫無痕跡的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
再再後來,她知道那個救他們的男人,那個有著天神般容貌的男人死了,而她與王家姐妹分別被送入豪門,裝作豪不相識,她隻能在京城貴婦偶爾的聚會中確認自己的朋友安然無恙。
而今天,她知道了,她從小患難與共的朋友們死了,那樣絕望而痛苦的死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她淚如雨下,突然發現,她分不清楚自己是否後悔遇到過倭赫,後悔沒有了無牽掛地死在多年前的那個雨夜。
*******
泰曦沉默良久:“若這姐妹兩還有親人,萬不要虧待了。”
風三娘道:“他們自幼被親生父母賣了,這些年來,從未有過聯絡。”
泰曦又想到如今在京郊寺廟中修行的杜宇和蓮娘二人,不覺歎息:“如此一來,咱們在鼇拜那裏再沒有可用的眼線了。這次的事,就算王家姐妹並未吐露隻言片語,這賬,鼇拜恐怕也會算到我們頭上。今後行事,我們要加倍小心才是。”
那拉成衍和風三娘忙應了是。泰曦又問:“風堂主,班布爾善那裏還是插不上人麼?”風三娘點頭:“班布爾善那裏一直是鐵桶一樣,臣實在無能。”
“既如此,鼇拜那裏總還是要有個人的,風堂主勞心吧。”
兩人告辭之後,泰曦在院中舞起一套劍法,借以驅走這一天的煩惱。龍禁衛不愧是龍禁衛,當日她交給四堂主的四件事早已完成的滴水不漏。塞都給她的這本劍譜確實精妙無比也極適合她,雖則她如今毫無根基,練上幾年,想來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至於淩中天,原來,他當年真的從盛京的重重宮禁中擄走了身懷六甲的宸妃……也就是,衛子衿的母親。
她看著那如血的夕陽,太多人為了這個王朝的明天而犧牲。但願,天不負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