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 關雎(下)(1 / 2)

鬆山之戰,如同我預料中的一樣艱難。我遇到了多年難見的敵手,明朝的統兵將領洪承疇。範文程對我說:“他的老師洪啟胤曾讚此人’家駒千裏,國石萬鈞’,若能得其歸順,大清一統天下的大業至少可提前五年。”

此戰之中,我亦發現,我的十四弟多爾袞,已長成了一位極其出色的將領。他是汗父愛子,汗父去世之時,年紀尚幼。我一手教養他長大,如今他在陣前指揮若定,行兵布陣見老成又不失銳意,一派大將風範。

我含笑對範文程道:“吾弟如此,我大清何愁不得平定天下?”範文程道:“睿王驍勇,實在是陛下與我大清之福。”

我與海蘭珠間每旬都有書信往來,海蘭珠告訴我,她已經感覺到了孩子的胎動,字裏行間,思念之情溢於言表。可這一旬,海蘭珠的書信已是遲了兩日,我心內隱隱有中不祥的預感,擔心一日勝過一日,隻是故作平靜,不讓旁人覺察出來而已。

五日之後,盛京八百裏加急的使者跪在了我的麵前,帶來了皇後哲哲的親筆手書。海蘭珠居然在盛京皇宮之中離奇失蹤。我五雷轟頂,卻遲遲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守衛森嚴的皇宮之中,皇帝的愛妃居然離奇失蹤。我馬上下令龍禁衛,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平安找到宸妃。龍禁衛是我即位之初便開始著手訓練的一支暗衛組織,直接受命於我,專職收集情報與刺殺。

我一直安慰自己,海蘭珠不會有事,也許她隻是去京郊散步,沒有告知皇後罷了。可惜,我一生的運氣似乎在遇見她的那一刻便已用盡。官兵們接到了用箭射來的,寫著大清皇太極親啟的書柬。我打開之時,白紙上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句漢文:

以鬆山為界,遏住你的野心。否則鬆山落陷之日,便是宸妃與其腹中之子血濺五步之時。

落款是一個叫淩中天的漢人,書柬中還裹著宸妃平日常戴的一支珠釵。我握著珠釵隻覺得渾身冰冷,我的心髒仿佛已經停止了跳動。我聲嘶力竭地傳令:停止進攻,圍困鬆山,等待朕的命令。

本來我方已初顯勝勢,我這樣的命令自然讓八旗將士不解。範文程與多爾袞立刻來到了帳中探聽消息。我給他們看了這封信,範文程臉色蒼白,多爾袞則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宮中守衛森嚴,宸妃娘娘怎麼可能落到了漢人手中?定是那些漢人信口雌黃,王兄不要被他們蒙騙了才是!”

我無奈地閉上眼睛:“朕也希望是,可那支珠釵的確是宸妃常用之物。而且朕也接到了皇後的書信,宸妃的確是失蹤了。”我聽到自己語氣中的顫抖:“範先生,你怎麼看,如果我們不從鬆山撤兵,他們真的會對宸妃不利麼?”

範文程擔憂地道:“皇上千萬保重寬心身體,宸妃娘娘是他們的王牌,他們暫時不會對娘娘不利的……隻是,此計太毒,娘娘身份尊貴,即使他們不傷害娘娘,隻要傳出娘娘被俘的消息,或者損害娘娘的清譽,恐怕就會使得我八旗軍心動搖,不戰而敗啊。”

多爾袞急道:“那怎麼辦,咱們難不成真要退兵?”

我抿嘴不言,想來臉色並不好看。天知道,我真的這樣想過……我隻要海蘭珠的平安……

多爾袞震驚地看著我,滿臉的不可思議:“王兄,你不會真的是想……切莫說宸妃娘娘是不是真的遇險,還有待查證。就算是真的,王兄,這些年來我們八旗將士為了進軍中原,有多少人死在了沙場,就連汗父,亦是因此積勞成疾而崩逝。而如今,鬆山就在我們的眼前,這機會千載難縫,難道就為了一個女人,王兄你要罔顧外麵那些跟隨我們至今的戰士們麼?”

我無力地坐下,隻是嘶啞著聲音讓他們出去。多爾袞還要再勸,被範文程硬生生地拽了出去。帳中隻剩下我一人,我看著搖曳的燭火,麵前盡是海蘭珠的影子。多年以來,我想方設法將她隔絕在陰謀之外,如今卻要她一人直麵世上最大的殘酷。我的海蘭珠,你現在到底在哪裏,你可有受苦?我枉為人君,甚至枉為一個丈夫……

兩天之後,龍禁衛的消息讓我看到了一線希望。在錦州的郊外,暗衛們探查到了海蘭珠的蹤跡,我立刻飛馬趕往錦州,十四弟不放心執意跟了過來。

可等我們趕到之時,卻已是人去樓空。我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髒一陣絞痛,終於再也忍不住,喉嚨中的腥甜在張口時便成了鮮紅的鮮血。多爾袞顯然被我嚇到了,驚慌地叫了一聲:“王兄!”便急急地過來扶住我。

我看著多爾袞,讓他安靜地扶我坐下。過了一會兒,我問他:“十四弟,你有沒有真心喜歡過的女人?”多爾袞沉默了一陣,點頭道:“有。”

我有些詫異地問道:“是你府中的哪位福晉?”多爾袞卻隻是搖了搖頭。

我有些不解:“你是朕的弟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睿親王,什麼樣的女人,不能堂堂正正地娶回家。”

他苦笑:“臣弟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她會是別人的妻子。更何況,由始至終,都是臣弟的一廂情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