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頁(2 / 2)

他欠我的一千年,這輩子一定得還我。

哪怕這一世他披上袈裟,成了禁忌,我也要千方百計把他誘拐還俗。

他兩手攏在袖子裏,動了動,最終沒有抽出來,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欲語還休了半天,白皙的皮膚泛起紅暈,從臉頰紅到脖根,我倒不緊張,不激動了,笑吟吟看著他,隻等他開口。

“四爺說得不錯,你是佛緣深厚的人,與常人不一樣。”他卻隻說出這麼一句來。

我皺了皺眉,怎麼說起四爺來,這話也太煞風景了。我本殷切地盼望著他說句動人的話,哪怕在這寺廟裏,說句隱晦到不行的話,讓我回去琢磨個一兩年我也心滿意足。

他一本正經地說:“隻要虔心為你誦經,一切傷痛病害都能好起來。”

“所以,你一夜沒睡,在這裏給我念經?”我看他眼圈黑黑,笑起來有兩個明顯的眼袋掛著,心猛地加速,也不等他點頭,就開始歡喜得沒邊沒沿,可歡喜中也有點心酸心疼。糾結著怎麼去一去他這對熊貓眼。

“你不也曾兩天兩夜不睡,幫我畫圖?”他眨眨眼睛,把我們這一來一往說得自然而然。

我撇撇嘴,他就知道我幫他畫圖的時候兩天兩夜沒睡,卻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想念泛濫,輾轉難眠。

“餓不餓?”

我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那種視線如此溫暖柔和,好像來自心底,是誰說過,人身體裏最溫暖的器官是心髒,所以這種目光一定來自心底。我點頭。說起來,昨天我在八爺府沒吃多少東西,又連續趕了那麼長的路,早該餓了。可這半天竟沒想起來。

他輕點頭,帶我往齋堂走去。

我習慣性地走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胡思亂想,反複過濾著方才我們的對話,回憶著他每一個眼神動作,拚命從中找出一點曖昧的跡象,拚命說服自己他待我是不一樣的。其實他的變化已經很明顯,從最初的淡漠到現在的關切,就像他臉上的表情一樣,是清晰可見的。可我總是想更確定一些,盼望有一天,他可以脫去袈裟,勇敢地握住我的手。

就這麼胡思亂想,沒留意何時走到他身邊去了。

他轉頭對我笑笑,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我想過後退一步,保持一點距離,因為我始終記得第一次聽他講經的時候,那些小僧是如何侮辱他,嘲諷他的,我想我可以萬劫不複,被人唾罵,可不能讓他走下蓮花台,還一頭紮進泥淖裏。我要盡可能地保護他。

他突然伸手拉住我,隔著衣服握著我的手腕,卻依然感到他手掌的溫度,我驚詫地看著他,他臉紅到了脖子根,卻沒有放開,開口,聲音很輕:“昨晚為什麼來找我?”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我有心問他,卻又不想打破彼此間的默契和那種心心相映的感覺。

我左右看了一下,看到一個灰色的身影,嚇了一跳就要推開他的手,定睛一看卻是一根木樁,籲了一口氣,他定定看著我,眼中帶著一絲讓我看不透的悲壯。我想抓住,卻一閃而過。我心裏空蕩蕩的,腦子裏兵荒馬亂。

“我很累,很辛苦,很想見你。”昨天那種無力的疲勞感,那種想見不能見的無奈感,和現在這種禁忌中想擁抱卻偏偏得保持距離的委屈一起並發,在我心裏翻江倒海。此時他問我,這樣看著我,幾乎是逼問我,叫我還怎麼像往常那樣含蓄,那樣刻意說謊?

這話就近乎表白了吧?我低下頭,不敢看他。

一陣靜默,他也沒說什麼,就鬆開了我的手,說了聲走吧。

我多少是有點失望的,可看了看四周,又覺得在這佛門聖地,他要是說了什麼,我才不好過呢。《地藏經》裏說:“若有眾生,偽作沙門,心非沙門,破用常住,欺誑白衣,違背戒律,種種造惡,如是等輩,當墮無間地獄,千萬億劫,求出無期。”

在他還俗之前,我寧可他心如止水,也不能動了凡心,違背清規戒律。

這種想法是如此的矛盾,以至於我總是被翻來覆去的煎熬著。

有時候我看到身邊年輕的男孩和女孩,一見鍾情,再見傾心,如果門當戶對,就由雙方父母做主,結成百年姻親,那種愛情美好而順利,我這個老姑娘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如果我喜歡的是個普通人,心是不是早就該被人捧在手心裏了?

可我活了這麼二十多年,認識過那麼多普通人,也隻對居生一人掏心挖肺而已。

偏他就是個光頭和尚!

可我看著那光潔的腦袋在陽光下泛著光澤,身姿穩拔飄然,神秘中透著飄渺,突然就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