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蒙蒙,影影綽綽的些許看不清,忽而笑語銀鈴,忽而陰陰測測,忽而寂靜無聲。
我怎麼會在這裏?阮蒼泠遲疑的打量著周圍,茫然的走著,沒有光亮,無盡黑暗緊緊相擁。
她抬起手,試圖撥開霧氣,忽而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身形頎長,墨發束冠,一身白衣如玉。他的左側,站著同樣一襲白衣的女子,亭亭玉立如清水濯蓮。兩人親密偎依,一對璧人。從兒時起就戀慕的人,最終還是無法喜歡上自己,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最終還是漸行漸遠。
她停下腳步,躊躇不敢向前,霧氣中的兩人卻像是感應到什麼,齊齊向她轉身。
“李大哥,白蘋……”阮蒼泠囁嚅,猶豫著不敢上前。兩人衝她微笑,卻一點點漸漸隱沒在黑霧之後。
阮蒼泠衝上前,手中卻隻剩下一片霧氣,她四處環顧,眼中的淚珠一滴滴滾落,她無力地蹲下身,雙臂緊緊抱住自己。
“笨蛋蒼泠!蒼泠笨蛋!”戲謔的笑聲傳來,阮蒼泠抬頭,商枕涵向著她揮手,她的身邊,還有同樣壞笑的綠兒,以及一身邋裏邋遢的荊嘯歌。“我不能一直陪著你啊!蒼泠要快快長大!”濃霧漸漸將他們隱去了,隱隱剩下遙遠的回聲。
你們不要都丟下我……阮蒼泠揉著眼,努力想去把眼淚擦幹淨。可是怎麼要把那種無助感甩幹淨呢,她嚎啕大哭。
——
潺潺的流水聲在耳邊逐漸放大,雙眼的酸澀感一點點真實起來。阮蒼泠慢慢睜開眼,一隻手隨意的在眼前揮了揮,陽光從指縫間悉悉索索的流下。
揉了揉哭紅的眼睛,原來,是夢境啊。
阮蒼泠坐起身,思緒逐漸清晰,自己好不容易在學習機甲術中偷得了空閑,在斷水山莊裏尋了一僻靜處做白夢。她歎口氣,拍拍身上沾到的草葉,伸個懶腰準備回到書房裏繼續接受玉姬狂風暴雨般的機甲術訓練。
如若那個時候沒有聽到隱隱的簫聲,如清風穿揚在山澗,濺起一串珠玉叮當的脆響,又仿佛澄碧的璞玉,緩緩的沉入冷冽的湖底。懶散而隨意,似乎吹奏的人隻是無心,美到極致空到極致。江南的霧雨散了又落,岸邊綠柳歇了又起,簫聲無憂無慮,吹落桃花如紅雨。
如若那個時候阮蒼泠沒有去尋那簫聲,隻是老老實實回到山莊中,又怎會見他陌上少年,溫柔一笑足風流。
這世上怎麼有如此好看的人,她魔怔,見樹下橫臥的少年微微一笑,迎著陽光向她走來,徐徐從容。他手中長蕭古樸陳舊,末端穿一條銀流蘇,簌簌颯颯。曾經日思夜想的那個白衣身影與少年重合在一起,一樣的翩然君子,一樣的溫潤如玉。
他在她麵前站定,低低的笑了開口:“姑娘是山莊中人?”
她開口,一時結巴了,又急又氣,索性乖乖閉了嘴。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笑意更深,見她眼眶紅腫,青絲散落,溫柔將她亂的鬢發理好。
她訥訥,待抬起頭,他已經離去。她猶愣愣在原地。
——
“蒼泠蒼泠,醒一醒了,”阮蒼泠被搖的暈暈乎乎,睜開眼麵前是已經梳妝好的弱水,她遞給她衣服,“我看你睡得酣,就晚了點喊你。”
原來,依舊隻是夢境啊。阮蒼泠遺憾,想起那人的笑。
整裝完畢,她與弱水下樓看見在驛站門口等待的玉姬,後者見她撇撇嘴,“睡這麼久,做春夢呢。”
“你!”阮蒼泠怒瞪,抄起她自創的小弩箭就準備砸他。玉姬腳下一滑,輕輕鬆鬆躲開。
他們已離開斷水山莊五天,近日來馬不停蹄,一路南行,離苗疆也越來越近。玉姬弱水隻簡單說去尋一味藥,並不透露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