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於是無數個下午,南希都托著下巴聽丁香講述那些古老卻新鮮的故事。聽累了便仰頭看著頭頂懸掛著的玻璃空中花園,裏麵栽著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丁香發覺自己像個遲暮的老人回憶發黃的青春,發覺自己對祖國的愛,依然未減半分。

每當夜幕降臨,丁香掩了紫色的門。打開牆壁上一盞又一盞鵝黃色的小燈。獨自一個人坐在門外的白椅上,昏黃的街燈給人一種迷離的溫暖。丁香偶爾鼻子發酸想要在燈下睡個安穩的好覺。

可是夢境總是會將她拖向痛苦的深淵,所以她索性放棄睡眠。

夜是所有失眠者的故鄉,他們那顆漂浮不定的心在夜的安撫下沉沉地睡去,於是他們的靈魂鑽出來,齊聚一堂,用無聲的歡呼慶祝夜晚的到來,在觥籌交錯中等待黎明的審判。或許這些迷離的燈光,能揉在一起,織成一片小小的帆船,載上飄零已久的丁香回到朝思暮想的故土。丁香總會小酌幾口放了冰塊,酒精含量適宜的苦艾酒。梵高因為這種酒精含量過高的酒割了耳朵,禁酒運動後一位隱士用八角茴香釀成了與苦艾酒相似的“茴香酒”。可是丁香嚐過之後便放下了,曾經滄海難為水。顧丁湘愛法國的浪漫,可是故鄉永遠牽動著她的心緒,是她心口的朱砂痣,是她床前的白月光。同樣,與苦艾酒相比,茴香酒隻能是平庸的蚊子血,粘在衣服上的白飯粒。

每個周末顧念都會回來一趟,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這天顧念回來的很晚,房東都要開始晚餐了。顧念一回來等不及卸下肩上的大包,便遞過來一張粉色的請柬。丁香有點吃驚地打開:“是塵笙跟杜若的婚禮啊!一轉眼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他們真能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麼,”顧念開口問道“姐姐,你去嗎?”丁香笑著說:“要去的,不然要被塵笙罵死了。離開那七年了,我想回去看看,”顧念很開心姐姐終於願意再次麵對過去的城市:“那麼,我明天就去訂機票!”

從機場出發,丁香眯起眼,仿佛能看見白雪皚皚的馮杜山和大片的薰衣草田。手裏攥著南希送的靠枕,想起南希泛著淚花的樣子:“你非走不可嗎,能不能留下來陪我?你那麼愛中國,走了還會回法國來嗎?這個軟軟的枕頭給你,是外婆送給我的。我在上麵滴了些薰衣草精油,希望你在飛機上做個有我的好夢!”丁香接過枕頭,蹲下身來摸著南希的臉:“親愛的南希,謝謝你。我一定會再回來的,你要乖乖聽話哦!”

顧丁湘靠著香氣彌漫的枕頭,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這個夢裏有許多小小的人,勇敢而又無奈地演繹著辛酸的故事。丁香多想伸出手,摸摸這些可愛的人兒。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隻能順著一個漩渦,慢慢地滑下去,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