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追求健康的生活(1)(2 / 2)

總之,我們都是在不幸的日子降臨,取代往日的生活後,才體會到過去的幸福。——享樂愈增,相對的對它的感受性就愈減低,積久成習後,更不覺自己身在福中。反之,卻相對增加了對痛苦的感受性。因為原有的習慣一消失,特別容易感到痛苦。如此,所擁有的愈多,愈增加對痛苦的感受力。當我們快樂時,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當處在痛苦時,則覺度日如年,這也正可證明能使我們感覺它存在的積極性東西,是痛苦而非享樂。同理當我們百無聊賴時,才會意識到時間,趣味盎然時則否。

以上種種事實都可以見出:我們生存的所謂幸福,是指一般我們所未感覺到的事情:最不能感覺到的事情,也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最令人雀躍的大喜悅,通常接續在飽嚐最大的痛苦之後。相反的,若“滿足”的時間持續太長,所帶來的卻是如何排遣、或如何滿足其他虛榮心等類的問題。所以,詩人不得不讓他們筆下的主角先安排個痛苦不安的境遇,然後再使它們從困境擺脫出來。

確信人生是值得感謝的財富的人,不妨心平氣和地試把人類一生中所能享受的快樂總和,與人們一生中所遭遇到的煩惱總和,比較一下,我想便不難算出其中的比重若何。我們不必爭論世上善與惡何者較多之類的問題。惡,既是存在的事實,論爭已屬多餘,因為不管善、惡是同時存在,抑或善在惡之後存在,既然我們無法將惡祛除淨盡,我們也就隻好默認事實。所以,佩脫拉克說道:“一千個享樂,也抵不得一個苦惱。”

總之,縱使有一千個人生活在幸福和歡樂之中,但隻要有一個人不能免於不安和老死的折磨,我們就不能否認痛苦的存在。同理,即使世界上的惡減少到實際的百分之一,但隻要它表現出來,就足以構成一個真理的基礎。這個真理雖帶著幾分間接性,但卻有種種的表達方式,例如,“世界的存在並非可喜、毋寧是可悲的”,“不存在勝於存在”。

如果正如斯賓諾莎或他今天的信徒所說:“世界和人生都有它們各自的目的,所以不需在理論上辯護,不必在實踐上補償和改良。它們是生命的原因,是神所顯現的唯一存在;或者說,是神為了看到自己的反影,故意讓他那樣的發展,因此,其存在不必以理由來辯護,也不必借結果而解放”的話,人生的苦惱和勞苦,就毋須由享受和幸福來加以補償了——果如上述,則我現在的痛苦填滿“現在”的時間,同理,本來的喜悅也填滿“本來”的時間,因為前者不能由後者加以消除,所以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態。完全的苦惱是不存在的,死亡也是不存在的;或者說死亡對於我們應該不是值得恐懼的事情。也許唯有抱持這種看法,人生才有它的報償吧!

但是,正如地獄的周遭都帶著硫磺味道一般,我們周圍亦顯示著要我們“最好不存在”的跡象,試看:一切事情通常皆不完整、而令人迷惑,愉快的事情總摻雜著不愉快,享樂通常不過隻占一半,滿足反而形成一種妨礙,安心伴隨著新的重荷。對於每天每小時所發生的困難,雖有方策,但它卻坐視不救,眼睜睜看著我們所攀登的樓梯,在腳底下一階一階拆毀,不僅如此,還有大小不等、形色不一的不幸在前麵等著我們。

一言以蔽之,我們就像盲目預言家費諾斯一樣。因哈皮怪獸把他所有的食都弄汙了,已經無物可吃。對此,有兩種手段可以試用,第一是利用才智、謹慎和謀略,但它的功效非常有限,往往隻有自取其辱。第二是要有斯多噶派的恬淡,徹悟萬事,對任何事都加輕視,借以繳除“不幸”所賴以為禍的武器:從力行實踐方麵而言,就是要有犬儒學派者的達觀,幹脆放棄一切的手段和助力,有如秋奧真尼斯一般,把自己當作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