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山苦笑著說:“巧了,北京還是不大啊,就碰見了你,還好嗎,米大姐?”
米大姐也是苦笑,說:“我好,我們都好,寶琪也好,安麗也好。”
程山附和著說:“你們好就好了。”
米大姐用眼睛睨著他,問:“程總說什麼來著,你也好吧?”
程山回答,說:“我也好。”
米大姐小聲問:“少太太跟著來了嗎?”
程山搖頭,說:“米大姐你開什麼玩笑,哪來這麼快就有太太,她呢?”
米大姐笑了,說:“你是說安麗吧,她就在裏麵,還有她的朋友,陪著她買東西,安麗說,下大雪的時候不冷,天晴了,天就冷了,他們在買東西呢,要買上夠一個冬天用的。”
程山顯得鎮靜,附和著說:“是啊,雪住了,天晴了,天就冷了……她的朋友怎麼樣?”
米大姐神秘地說:“是個不錯的小夥子,長得比安麗還小,又有才又大度,以後還要與安麗一起拍電影,人家還會寫劇本,人家說了,安麗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人家願意做安麗孩子的養父。”
程山高興了,說:“安麗找到了幸福,祝福她。”
程山心裏悵茫,又有些看不起安麗,畢竟是演員,身邊少不了男人的。
他已經對安麗不再有任何幻想,絕望了。他怎麼能夠容忍這樣水性揚花的女人做太太呢?
他向米大姐招手,說:“大姐保重,我走了。”
他踏著雪,走了幾步,還是被米大姐叫住了:“等等!”
程山回頭看著米大姐,問:“有事?”
米大姐踩著雪地,差一點滑倒。她搖晃著,走到了他跟前,幾乎是用牙齒跟他說話:“你就不問問,安麗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
程山吃驚地問:“安麗懷孕了?”
米大姐嗔怒著說:“都四個多月了,許多人勸她流產,可是,她說什麼都不流。你算算?”
米大姐說完,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轉身走了。
站在雪地裏的程山成了木偶,看著米大姐的身影,看著超市的門口。安麗穿著他買的雕皮大衣,頂著紗巾,身邊跟著一個很酷的小夥子,抱著一大箱子東西。
他們招手,叫來了出租車,小夥子麻利地搬上了車,安麗與米大姐開了車門,坐在後排的位置上。出租車開走了。
安麗走了,程山還在想著安麗的身影,盡管她穿得很厚,但是能感覺她凸起的肚子,和遲緩地行動。她真的懷孕了,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已經把過去賣了,把未來也賣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他忽然仰頭對著下來的雪花,大笑:“科學害了我,科學啊……”
他回來後,變得魂不附體,常常夜裏做夢,醒來撫摩著臥室的枕頭,叫著安麗的名字,隻有回聲,響徹在自己的體內與耳際。
他想去安麗的公寓請求安麗原諒,可是,不能,這是多麼的丟麵子啊。他想跟安麗通話,是溝通,他要買回來未來,要是能夠買回來過去,他也願意。安麗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拒絕了通話。
時間沒有激情的時間,無情地往前流失。
春節馬上就要到了,除夕前幾天的北京城啊,雖然寒冷,但卻熱鬧非常。各大飯店爆滿,都在聚會,熱鬧地吃飯喝酒。
像魷魚一樣心神不定的程山,獨自一個人,在安麗公寓附近最好的酒店已經獨坐了三天,喝了三天悶酒,期望能夠見到安麗,還期望購買賣出去的過去與未來。
過了晚飯的時候,還是沒有見到。已是除夕了,她更不會出來了。
失望到了極點的程山,搖晃著身體,出來,站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獨自蹀躞。街道上已經少有人了,除了急著回家的人,沒有哪個有閑心的來散步。安麗更不會出來的,說不定正在床上看春節聯歡晚會。
他叫來了出租車,打開了車門,在最後的張望:馬路左邊的燈光由大到小的延伸到迷宮一樣的盡頭,馬路右邊的燈光由小到大的從迷宮裏出來,連接自己也連接著夢。路燈開掘的玫瑰色光亮隧道穿越黑暗,堅硬的冷風呼嘯撲來。似乎要把彌漫城市的散發著羊肉味道的濃鬱節日吹走,吹得無影無蹤。
他坐上了出租車,按照他的意願,出租車繞道開到了安麗公寓的花園門口。寒風呼嘯,馬路兩旁的玉蘭燈向後行駛,到了安麗公寓所在的花園式的門口,冷清的門口,無人。他的嘴巴喘著酒氣,再次品位到了憂愁與失望。當出租車開過花園門口加速時,在路過一個玉蘭燈下,有一個用黑色紗巾蒙麵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像一個精靈又像夢,緊靠著欄杆獨自惆悵,慢慢地往回走。出租車開過去了,他忽然清醒,他大叫著停車,出租車停了下來,他下了車,回頭嘶咧著寒風,向那個黑紗蒙麵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跑去,叫道,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