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測了一下,應該是一萬。打個電話就能掙一萬,這錢掙得未免容易了點兒。我有個預感,這錢輪不到我掙。按理說,老賴作為職業掮客,他那裏有金鎖的聯係方式,他聯係不上,我就一定能嗎?我試著打了一個電話,果然,話筒裏傳出來了一個一個美妙的女性聲音:“您好,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我特意摁開了免提功能鍵,好讓老賴聽到。
老賴汗都下來了,他紫膛臉上透著蠟黃的臉色,最後撂下了一句話:“金鎖那小王八蛋有消息了,第一個通知我,這錢我給你留著。”說完,一把抓起櫃台上的錢跑了。看他剛才這兩下子,哪裏像一個五十多歲的人?
老賴走了後,我一個人在那裏沉思,忽然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金鎖今天沒有開店門,十有八九是去收貨了。收貨不開手機,這太不正常了。我想起了去年街尾陳老板去緬甸收貨,結果遇上了土匪,據說陳老板整個人被扒了皮,高高吊了起來。陳老板的媳婦兒過去認屍的時候,當場被嚇暈了。金鎖該不會這麼背吧?
傍晚,我習慣把躺椅搬到店門口的街道上納涼,還能順便招攬生意。和周圍幾個店的老板聊起來的時候,才發現事情古怪的地方還多得很:老賴不止來我的店裏了,從街頭到結尾,幾乎每家每戶他都仔細問了一遍。跟金鎖熟稔的人也都主動聯係他,畢竟都眼紅那一萬塊錢,但是都失敗了。這李金鎖同誌就像是人間蒸發似的。
很快,這成為了古玩街上街知巷聞的一件新聞,有的說是被土匪綁票了,有的說是迷了路被野獸吃的,還有的說是犯了什麼事被公安帶走了……總而言之,猜測金鎖行蹤的各種想法可以彙聚起來寫成一本書了,而這些關於他的去向猜測,竟沒有一種是好的,真不知道是該說金鎖人緣次還是招人恨。
轉眼過去一星期了,這事我也不放在心上了,我親戚走丟了我都能每天沒心沒肺地活著,何況金鎖這麼一個與我非親非故的人呢?我重新回到了生活的正軌,每天的日子都在重複著,日複一日,就如同機械似的運轉。在這幾天時間裏,金鎖的店一直沒有開過,門板上都織滿了蜘蛛網。管他呢,我自己的店都來不及收拾。
這一天晚上,我正睡得昏昏沉沉,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起,將我從睡夢中吵醒。迷迷糊糊,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激動地一下子坐了起來,手機屏上清清楚楚地顯示著“金鎖”,我極力壓製自己興奮的心情,摁下了接聽鍵:“喂,金鎖?”
電話那頭兒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地尖叫:“救救我們,救命啊,快……救……”緊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漆黑的夜裏,手機聽筒裏傳出這樣淒厲的叫聲,讓我不寒而栗,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麵牆,緊貼著我的頭皮壓下來,令我寒毛直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情形會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更要命的是,那人的聲音壓根兒不是金鎖的。
難道是惡作劇?我很快否定了這種想法。金鎖雖然有點兒玩世不恭,認錢不認人,但是以我對他的了解,這種大半夜的惡作劇他是不會玩的,除非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險。但是有危險,為什麼他不親自給我打電話呢?莫非是與他同行的人在呼救?
我馬上把電話回撥過去,這次手機接通了,卻沒有任何人說話,隻傳來了一陣沙沙聲,就像是老式的電視機出現了雪花發出的聲音,聽著有些刺耳。
這一下我是徹底睡不成了。本來都已經淡忘了的事情,卻因為一個電話,又重新湧上了心頭。我看了一下時間,淩晨四點半,索性也不睡了。我穿上衣服,騎著摩托車去了BULE。通常,這個時間我是不會出現在這裏的。韓笑見我來了也有點兒驚訝,他說正有事情要找我。
我問是什麼事情。
原來,有人找到了韓笑,想請他幫忙推薦一位本地的向導,要求挺高的:第一是要對本地及周圍環境十分了解;第二是要對複雜的生物係統十分熟悉的;第三,有野外生存及應對突發狀況的經驗;第四,是要精通本地少數民族語言,最好還精通緬甸語或者泰語……
說完,韓笑用一種無良的眼神看著我。
平心而論,以上這些條件我都符合。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是我在這個地方生活了這麼多年,不管是佶屈聱牙的雲南本地方言還是少數民族語言,都多少懂一些,當年為了收貨,我也曾去中非打獵,還北上俄羅斯收過皮貨,野外生存和對付野獸的經驗沒的說,唯一的硬傷可能就是緬甸話和泰國話,我隻能聽懂十之一二。
反正最近除了賴千來光顧過,我還沒有生意上門。韓笑跟我提出對方的優厚酬金後,我就答應下來了。偶爾當當向導,掙點兒外塊,權當免費旅遊了。接著,我就被韓笑帶到了一個包間。
先是敲了敲門,得到客人的許可後,韓笑推開了房門,我看到包間裏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在他們麵前的茶幾上,除了兩個展開的本子,還擺放著十來個黑漆漆的牌子,跟不久前金鎖手裏的那個石牌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