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藍色的誘惑(3 / 3)

大雄寶殿裏,魯麗跪在妙相莊嚴的佛祖相前,無比虔誠地磕頭,默默地祈求。

“你許的什麼願?”聶勁鬆好奇地問。

“願是不能對人講的,隻能藏在心裏。不然,就不靈驗了。”魯麗一本正經地說。她隻許了一個心願:菩薩保佑,她和聶勁鬆生死相依,永不分離。這些,能對他說嗎?

這一天,他們還去了虎跑泉、九溪十八澗等,玩得相當高興。西湖斷橋邊,他們停步長立,不禁想起許仙和白娘子。樓外樓二樓平台,他們一麵觀賞西湖夜景,一麵吃飯。魯麗要了一瓶紅酒。喝了酒後,聶勁鬆不那麼拘謹,話也多起來。魯麗像是失去自己的靈魂,隻是陶醉地微笑。聶勁鬆說什麼,她聽什麼。飯後,他們手挽手,像熱戀中的愛人,沿著湖邊,漫步回到飯店。

第三天,聶勁鬆想去嘉興南湖。南湖“輕煙拂渚,微風欲來”,景色迷人,與杭州西湖、紹興東湖並稱浙江“三大名湖”。大學時候,他們幾次想去,因各種原因未能如願。對聶勁鬆的安排,魯麗滿口讚成。

“你是該去看看。我想,你是黨員吧?”魯麗抿嘴笑道。

“對,還是醫院黨委委員。”聶勁鬆老老實實地回答:“你呢?”

“我?組織動員過,要我寫申請書,我沒多大興趣。”魯麗淡淡地一笑,又興高采烈地說:“我們馬上出發,去瞻仰‘一大’紅船。”

到南湖已近中午,他們先參觀南湖革命紀念館新館。聶勁鬆很有感情地指著陳列史料,向魯麗介紹黨的一大。

“那時,中國真的隻有五十多個黨員?”

“對。一大代表13人,代表全國早期的七個共產主義組織。會議先在上海法租界召開,受巡捕襲擾,中途轉移到南湖遊船上。會議通過了第一個黨綱,選出全國領導機構中央局,宣布中國共產黨成立。中國革命的航船,就是從南湖起航的。”

“從南湖起航!……”魯麗若有所思。倏地,她抓著聶勁鬆的手,深情地撫著:“說得太好了。航船,就從南湖起航!……”

聶勁鬆懂得她的意思,默契地一笑。

吃了幾個五芳齋粽子,嚐了一點南湖蟹、醬鴨,他們乘船去湖心島。遊了清暉堂、小蓬萊、寶梅亭後,站在煙雨樓前,眺望著煙波浩渺的湖麵,聶勁鬆感慨萬端地說:“太美了!能一生一世在這裏生活,多好啊!”

“看破紅塵,一個人隱居?”魯麗有意無意地問。

聶勁鬆愣愣,神情有些落寞。

回到杭州已是傍晚。路過一家新華書店,聶勁鬆突然想起,女兒在學古箏,叫他買一本古箏曲譜。他徑直走進書店。魯麗隻好跟著進去。

聶勁鬆在書櫃搜尋時,魯麗站在一邊,索然無味地想:“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沒忘記女兒的曲譜?”的確,前晚開始,她幾乎忘了錦都的一切。她的整顆心,狂熱地投入這次重逢,恨不能每分每秒,都攥緊這來之不易的幸福。為了今後,她要與聶勁鬆認真商量。她是單身,一切都容易;他不同,還有家庭、工作等。但是,無論怎樣,他們要在一起,永遠在一起!

書店沒有這種曲譜,聶勁鬆又跑了兩家書店,仍然沒有。他不甘心,想去市中心最大的書城。魯麗有些不高興,不冷不熱地說:“今天累了一天,我隻想好好地洗個澡,休息一下。你實在要去,自己去。”聶勁鬆訕訕地笑笑,隻好作罷。一路,聶勁鬆話很少,走路也有氣無力。魯麗心裏也像堵著什麼,很不舒服。

回到飯店,魯麗躺在床上看電視,聶勁鬆坐在沙發上看醫學雜誌。兩人都不想說話。氣氛冷淡,房間裏彌漫著尷尬和難受。

快12點了,魯麗雙眼重得像鉛塊壓著,睜也睜不開。她已經熬不下去了,很想睡覺。她側過頭,聶勁鬆還在出神地看書。“睡了吧!”她關上電視,盡量放緩語調說。

“你睡吧,我再看一會兒。”聶勁鬆平靜地回答。

魯麗惱怒地轉過身,背對聶勁鬆睡起來。她期望他會很快上床,溫柔地摟著她,向她解釋他為什麼如此冷落。似睡非睡中,等了不知多久,房間裏沒有一點兒動靜,也聽不見翻動書頁的聲音。她轉身瞟去:聶勁鬆穩穩地坐著,兩眼望著天花板。

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爬起來,抓起枕頭向地上摔去:“你到底是啥意思?”

“我,我沒什麼啊!”聶勁鬆不知所措。

“軟刀子殺人,少來這一套!有話,你就說。”魯麗羞惱地跳下床,赤著腳,坐到聶勁鬆對麵沙發上:“從下午起,你就不陰不陽的。我哪點招惹你了?”

“你冷靜一些,冷靜!”聶勁鬆疲憊地歎著氣,為她倒上一杯涼水,然後坐下,鬱鬱地沉默。

撫著水杯,魯麗強製自己平靜。“說吧!”幹脆提前攤牌,省得心裏老掛著,她催促聶勁鬆。

聶勁鬆閉緊線條剛毅的嘴唇,仍不說話。好一陣後,他艱難地說:

“魯麗,從內心說,我真的愛你,不願意離開你!……我很感謝,這幾天,你給我的一切。但是,我必須要走,要回青島,我還有工作……”

“是啊,我要回錦都,我也有工作。”絕望向魯麗襲來,她的心像在狂風暴雨中顫抖。她用冷得結冰的語調,譏誚地問:“請問,回去以後呢?”

“那年,我們分手後,我同她結了婚。後來,她調進我們醫院,在後勤部門。這麼多年來,我心如死灰,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事業上,不願麵對自己的感情。她對我很好。她全力料理家庭,支持我的工作。去年,她心肌梗塞,安了支架。她才41歲啊!……我女兒很乖,很懂事,成績也不錯!……”

“夠了,我不想聽了!全是你怎麼你怎麼。我呢?怎麼不替我著想?難道我沒有兒子?……”魯麗重重地把杯子一放,連珠炮般狂怒地問。陡然,魯麗無比淒哀地發現,她無法得到聶勁鬆。雖然,她早過了少女夢想的年齡,但還是熱切地希望,他能緊擁著她,親口對她說,為了她,他可以拋棄一切,犧牲一切!……

“結論?我想要最後的結論!”魯麗衝到聶勁鬆麵前,冷酷地問。

“我,我明天就走。我們這代人,注定隻能這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聶勁鬆不堪重壓地雙手捧頭,低沉地說。

“一句對不起,就完了?”魯麗慘然一笑:“這就是我刻骨銘心的初戀?就是十多年後給我的回報?你滾吧,快滾!”她怒不可遏,抓起枕頭、靠墊、浴衣,劈頭蓋腦地對聶勁鬆打去。

聶勁鬆呆若木偶,毫不躲閃。幾滴痛苦的眼淚滾出來,在他指縫間淌著。

“你走吧,我永遠不想看見你!”魯麗指著房門,冷冰冰地說。

聶勁鬆用負罪的眼神,哀求地看著她。魯麗沉著臉,望著牆壁,一個勁地叫他走。

聶勁鬆沮喪地收拾起衣物,拎著旅行包,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魯麗把門重重地碰上。然後,她不解氣似的衝進衛生間,把聶勁鬆用過的牙刷、毛巾等一股腦扔在地上,狠狠踩幾腳,丟進垃圾筐。

她失魂落魄地愣著,又發瘋般奔到窗邊。她掀開窗簾:朦朧燈影中,一個高大魁偉的身影,提著旅行包,孤獨地在冷清的街上走著……

她衝動地想奔下樓,將他喚回。但是,她的雙腿像被腳鐐鎖著,無法挪動。她倚著窗戶,絕望而傷心地哭了,含混地念著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