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金旺媳婦給孩子的小金鎖,我覺得有點太貴重,推辭了半天,她還是摞這兒了。”雪蓮解釋著,從盒子裏取出小金鎖。耕有從小沒有接觸過金銀之類的東西,但知道這東西肯定不便宜。便問道:“還有啥人送東西沒?”
雪蓮說:“親戚和村裏人隨禮的米麵,咱媽負責收著呢。有幾個年輕點的媳婦過來用五毛、1元的拴過孩子,總共也就十來塊錢吧。其它沒有什麼了。”
耕有怕驚著了孩子,便輕聲說:“雪蓮,讓你受委屈了。這錢和小金鎖咱不能要,要了就真對不住剛出生的孩子了。村裏人的隨禮錢,那是交情,不要,便是看不起人家了。你就是我的內管家,一定要分得清輕重啊。今天都喝了酒,明天一早我挨個給他們送回去。”
夏天的晚上本來就熱,又喝了酒,心裏又有事,耕有一晚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踏實。似睡非睡中,耕有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落進了一個很大的漩渦中,在水裏不停地用手掙紮著,想靠到岸邊,卻伸手什麼也撈不到,掙紮中被人推醒了。強睜開雙眼,看到雪蓮輕輕搖著自己,輕聲說:“別睡了,孩子都醒了。”耕有看著眯著小眼還不認得自己的小兒子,突然覺得自己身上的責任很重、很重。
當太陽還沒有升起,東方剛漏出一絲魚肚白時,耕有已經騎著自己的永久牌自行車,從兩個老板住處出來。耕有猛吸了一口氣,清醒了許多,感覺一身的輕鬆。耕有還給他們錢時,說的很是堅決:鄉裏鄉親,平時沒事在一起多走動一下,都沒啥。但禮是絕對不能要的。尤其是錢,更不能沾手。耕有還好好地叮囑他們:做企業就要做個有良心的企業家,咱們家裏幾代都是本份人,做啥事都要走正道,好好幹。
當耕有走到金旺家門口時,看到茂德叔剛剛打開大門,耕有趕緊下了車,問道:“大伯呀,您怎麼起這麼早呢?金旺呢?在家睡還是在廠裏睡呀。”
茂德叔早已仰起紅潤的臉膛說:“金旺幾時回過家裏睡啊,天天在廠裏忙呢。”耕有和茂德叔聊了幾句,隨口邀請著茂德叔說:“您老要是沒事時,記得多來家裏陪我姥爺說說話喲。”說著就又騎著自行車趕到了金旺的廠子裏。
當耕有嚷嚷著讓門崗把養的兩條大狼狗看好,自己靠牆停好車子,走近院子中央時,金旺已經聽到了外麵的吵鬧聲,從二樓的門簾後麵就叫上了:“耕有啊,這麼早起來了?你酒醒的好快啊,快快進屋坐。”
耕有每一次走進金旺的房間時,看著房間內的擺設和家俱,都會感到一絲的不自在。耕有總以為一個有著強烈責任心和時代感的企業家,不應該過度在這些精致的裝修上花費精力。還有,屋內濃濃的香味,也讓耕有很不舒服。或許此時的金旺還沉浸在昨日的酒意闌珊裏,沒有完全醒過來,精神有些頹廢。
耕有從口袋裏掏出那個首飾盒,放到桌上,對著金旺說:“金旺啊,替我謝謝弟妹,心裏惦記著你那個剛出生的侄子,但這麼貴重的東西,確實不能要,雨生承受不起啊。”
金旺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嘴裏立馬就不幹了:“耕有,你這牛脾氣又上來了。我這是給我侄子哩,跟你有什麼關係嘛?”金旺又從桌上拿起那個首飾盒說:“何況我閨女出生時,你們兩口子不是也送了一個長命鎖嘛?”
耕有笑著說:“我送的是個小銅鎖,讓孩子隨便玩,街麵上到處都是,才幾個錢啊。你這是什麼?這麼貴重的東西,我兒子消受得起嘛?你呀,趕緊收回去,等以後看中誰家的孩子了,送給人家當定親物吧。”
“呀,耕有,我就相中你家兒子了,咱們結個娃娃親吧。”金旺還在賴著臉皮說著,耕有已經走出了屋門,笑著說道:“金旺,你家閨女比我兒子大三歲還要多呢,我兒子會願意麼?”
“女大三,抱金磚。況且咱們這麼好的發小,還能虧待他們啊。”金旺知道耕有的牛脾氣上來,送什麼都不會要的,自己已經碰了不止一鼻子灰了,便也不再強求。隻是裝作沒事的樣子,繼續打趣著。耕有扭頭騎上自行車,對金旺喊道:“我得回縣城上班了。記得停幾天順道把我姥爺再送到縣城啊。”
在金旺的答應聲裏,耕有已經心急如焚地向單位趕去。當初給領導請假時,隻說了請半天假,沒想到一呆就是一個整天。往縣城走的路,下坡較多,耕有騎的飛快,內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開展下一步的稅收大檢查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