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山城,熱浪依然襲人。即便是一天中最清爽的早晨,隻要一動,也會汗珠直淌。天亮的早,勤快的人,會趁著清晨的涼風去做些活計。
微曦的晨光剛剛露出丁點霞光,耕有已經騎著自己心儀的永久牌自行車,急匆匆向家趕去。為了這輛自行車,剛上班的耕有攢了三個月的工資,才狠心買回來。這也成了耕有假期回家看望父母的主要交通工具。或許這輛自行車也感到自己超裏程服役了,鈴鐺時長不響,但走在鄉村小路上渾身卻會吱吱呀呀的亂響,當初鋥黑光亮的車架,已經被磨得痕跡斑斑。每次回家,後架上都要馱著父母交待自己需要捎回去的生活用品,繩捆物壓,負重前行,磨損自然快些。好在二八型的車架,粗壯結實耐用。
村裏早飯吃的晚,在進裏不把手頭的活做完,一般不會早早回家吃飯。當耕有望見村口老皂角樹茂密的枝冠時,村東的地頭岸邊,已經三三兩兩站著起個大早進地幹活的村裏人。近年來農村勞動力富裕,多數壯勞力出外打工,不到農忙時刻,不會回來。留在村裏的,多是老人、婦女和孩子。
耕有平時不在家,遠遠看到在地做活的人,就會下車步行,主動打個招呼,隨口問著收成好壞之類的寒暄話,往家裏走著。剛到家門口,就看到父親從大門外向院裏抱著柴禾走。(柴禾:豫北方言,指燒火用的短樹枝、木柴等。)耕有緊走幾步,把車紮在院門外,就抱了一捆柴禾向院裏走。嘴裏隨口喊著父親說話:“爹,這麼早就做準備呀。”
山寶走到新壘的大鍋旁,放下柴禾,扭頭看著耕有說:“你小子再不回來,你娘就要急瘋了。”耕有看著院內剛剛盤好的大鍋台,嘴裏喃喃著想做出解釋,又覺得沒法開口解釋。
雪蓮一聽到院內耕有的聲音,就從東屋跑了出來,對著耕有就是一句:“你還知道回來呀,裏裏外外你看多少事呢。”耕有漲著臉越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這時耕有的母親從屋裏出來,心疼地看著滿臉是汗的兒子,安慰著說“耕有啊,想著你昨天就該回來,至少這幾天也應該給家裏捎個信,就怕你事多忘了過滿月這檔子事呢。”
耕有趕緊說:“怎麼會忘呢,這不,怕天熱,今天一早去市場上割了五斤肉,才往回趕呢。”說著接過母親遞給自己的毛巾,去臉盆裏濕了下,擦著臉上的汗。
母親轉身去廚房裏端出一碗小米稀飯,用筷子挑著個饅頭,放到院裏的石凳上說:“耕有,先吃點飯吧,我們都吃過了。”耕有手裏拿著饅頭,向母親扮個鬼臉說:“我得先看看兒子去。”嘴裏說著,就向東屋走去。留下母親在後麵說:“喲,有了兒子忘了娘啊。”
小雨生肚臍上裹著塊布躺在床上,頭底下枕著用米糠做成的扁平小枕頭,看那小臉兒光鮮了不少,臉上、腿上都是肉嘟嘟的。耕有剛一湊上去,雨生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雪蓮從背後趕過來,抱起孩子,推著耕有說:“往邊上去,孩子都不認識你了。”耕有用手撫摸著兒子光滑的小胳膊,關心地問道:“在家住著習慣吧?”雪蓮欣慰地說:“娘太勤快的,天天不讓我洗屎布,動冷水,還給我熬雞湯喝,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不少?”
耕有說:“委屈你了。這麼熱的天,家裏蚊子多,也忘了給你弄個蚊帳。”雪蓮指著桌邊的打蚊拍說:“天天打唄,我現在已經練成了百步打蚊神技。”
“我媽托人捎來個新褥子,說路遠,雨生滿月就不過來了,等回縣城了,可帶著滿月去她哪住幾天。”耕有一拍大腿說:“就是呀,我怎麼忘了拐到咱媽那兒問問她有什麼事沒呢?!”雪蓮說:“算了吧,誰指望你呢。聽娘說姥爺今天也要過來呢。你記得問問娘需要接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