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來?”
“嗯,我睡過頭。”我聞到他身上一股酒精味道。
“今晚可能不行了。明天吧。”
“好。”我轉身就走。
“不……還是今晚吧。”他突然扯住我的手,他的手熱熱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吧。”
“我沒……醉。”但他已經歪歪扭扭地倒下去。他的眼睛已經閉上,在月光下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想起好幾個詭異的比喻,但每一個是貼切的。“要怎麼辦呢,總不能把他丟在這裏放任不管吧……這裏的冬天那麼冷,零下十度是常有的事情,肯定會被凍僵。到第三天一定上各大報紙的頭條,比如‘當紅插畫師凍死在工作室門口,疑是情殺’之類的八卦……”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宿舍是幾棟,所以隻能用他身上的鑰匙開工作室的門。因為他的鑰匙很多,我搗鼓了半天才開了門,裏麵黑漆漆,地板上雜亂地放著繪畫工具和酒瓶子什麼的。最裏麵是一張小床。我扶他躺在床上,用餐巾紙擦了一下濕漉漉的臉,把他的外套一件件地脫掉,突然臉上一陣發熱。
那天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我拿著獨自一人回宿舍休息。第二天一早出了宿舍區大門就看到等在一旁的阿澈。
“昨晚……謝謝你。我大概喝太多了吧。”
“沒事……”
“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吧。”
“啊?”
“沒有號碼就聯係不到啊……太麻煩了。”
大概是從那天起,我和阿澈的關係就開始變得密切起來。塗鴉作業也是在他的指導下完成的,結果老師給了一個大大的“優”,還在課堂上公開表揚我。下了課我很激動地打電話給阿澈報喜,他說,“你其實是有才華的,隻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之後的一段日子,大概是我在大學校園最快樂的時光。在眾人不解和豔羨的目光裏,我和阿澈形影不離,我們一起去“刺豚”喝酒胡扯;有很多個深夜,我們在他的工作室畫畫到天亮,有時候累了就睡在那張小床上;甚至我們還會跑步去六公裏外的森林……總之這是我前所未有的經曆。有那麼好的一個朋友,一個老師……還有,一份特殊情感寄托的存在。
但我沒有想到之後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那次晚上我洗完澡準備睡覺的時候,阿澈打來了電話。電話裏他的聲音很微弱,“英奇,你現在有沒有空?”
“嗯……你怎麼啦?又喝醉啦?在哪裏我去扶你回來。”
“我在醫院。”
“這麼嚴重?”
“不是喝醉……是食物中毒。”
“哈?”
帶著滿心的疑問,我一路狂奔跑去人民醫院,到了他的病房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眼神無力,四周投射來異樣的目光。
“你到底怎麼啦?”
“吃了河豚……差點送命。不過這魚味道真是鮮美……”他還在回味。
“你怎麼敢吃這麼危險的東西。現在喊我來幹嘛?”
“我肚子餓了嘛……你幫我買點麵包。洗完腸胃,裏麵空蕩蕩的,醫院的飯菜我實在不想吃。”
“就這種事?”我還在想著為什麼是叫我來,明明他有那麼多親密的朋友。
“還有……一個人在這裏很鬱悶,你陪我說說話吧。”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再也無法恢複平靜。
但是……那個時候的我,隻是天真地以為,我們彼此都是要好的朋友,僅此而已。當然也很有可能是我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阿澈在醫院住了三天就急著要離開,他說幾天沒去工作室就覺得心慌。本來護士說要多觀察幾天,看看有沒有殘留的毒素之類……但阿澈一臉不屑的表情,“怎麼可能……都被你們清空了好嗎。”我一臉尷尬地笑著,扶著阿澈慢慢走出醫院的大門。出了門阿澈立刻裝出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老子沒事的啦……你別搞得那麼誇張,就像我要死了一樣。”
一路上他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又問我最近畫了什麼新的作品,好拿來給他看看。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他打了好幾個人的電話,別人都說沒空,於是他想到了我,他擔心的是,這個認識沒幾天的小家夥,還被灌了酒才得以離開,會不會幸災樂禍。沒想到我立刻就過來了。除了去買麵包,還跑去附近的小餐館買了燉湯。“你真是賢妻良母型啊。”
“胡說什麼呢……”我打他。他立刻叫起來,“虐待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