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羨慕像阿澈那種我行我素的家夥。到底該有多麼強大的內心，才能完全忽視外人的看法呢。
那天酒吧的小小聚會結束後，一幫子人如鳥獸散，朋友接到女朋友打來的電話也先行離開。我心裏想著真是一對歡喜冤家，吵了之後一會就又好得要死要活。於是隻剩我和阿澈站在冬天刺冷夜晚的街頭。他誇張地在原地上躥下跳，還摩擦著手掌哈著熱氣直叫“靠那麼冷”。我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他，不相信這就是半小時前還沉默冷酷的男生。他和其他的年輕男生不一樣，他沒有做任何時尚的發型，也沒有耳釘和吊墜之類，大冬天隻穿一件黑色的棉外套，露出裏麵蒼白的一塊肌膚。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突然扭頭問我，“聽小池講你也是學畫畫的啊。”小池是我朋友的名字。
“我叫英奇，是小你一屆的。”
“你畫得怎樣？喜歡誰的畫？”
“……”我有點害羞起來，“我畫得不好啦。但很喜歡，從小就喜歡了，所以不顧家人的反對選擇了這個專業。很傻是吧。”
“其實畫畫這種事情，除開基本功不說，最重要的就是自信……和自我的風格。”他見我沒反應就繼續說下去，“你一直去畫你覺得好看的風格……這就好了。至於成不成功也不是我們能決定。不成功大不了去大街上幫人畫像嘛……”
“啊，這樣。”我做出醍醐灌頂的樣子。
“那，再見啦。”他邊跑邊朝我揮手，“我還要去畫室幹活。”
我也揮了揮手。
他離開時的背影非常引人注目，黑色的外套配上淺灰色的褲子，皺皺巴巴，以及白色的運動鞋。我不懂什麼穿衣風格，但就是無端地覺得好看——就如同我知道粉色係適合淑女一樣，黑白灰同樣適合阿澈。我覺得很適合阿澈。
我一度以為我們的交集不過如此。
但是幾天後我們再度有緣見麵。我去那家“刺豚”找朋友，他的手機大概沒電關機，她女朋友一直找不到他人，於是打電話到我手機，“你告訴他，十分鍾後不打我電話……就和他分手”，末了還嘟囔著一句“老是找不到他人，我最恨那種無緣無故玩失蹤的男生”。
雖然我知道她用的是誇張手法，但我還是非常緊張地一路飛奔到酒吧，看到朋友果然和一幫子人坐在一起喝酒猜拳。
“你怎麼來了？”倒是阿澈先發現了我。
旁邊立刻有人問，“是誰啊？阿澈這你朋友嗎？”
他立刻回了句不是的，我倒沒有失望，本來就不算朋友，我們隻見過一麵而已。但接下來阿澈又說，“現在算是朋友了……來坐我這裏。”我有點受寵若驚。但我也沒有忘記正事，朋友在聽我描述了情況後一拍腦袋，“糟了……忘記今天是認識一周年。”然後一溜煙走掉。一群人發出哄堂大笑。
阿澈也是。
那天我其實還有課餘作業沒有完成，老師要求下堂課每個人交一副什麼風格的塗鴉。我知道所有人都不當回事情，反正他們覺得不交也沒事，大不了學不會畫畫，到時候畢業隨便找個工作來糊口就可以……但我不那麼想。
既然選擇了畫畫，那麼一定要幹出點名堂。
所以在阿澈叫我喝酒的時候，我拒絕了他，我說：“後天就要交作業了……”“那麼著急？”“是啊。”“你還真是那種人見人愛的乖學生。”“……”“幹掉一杯吧……就放你走。”
我看看他，又看看四麵八方表情模糊地臉，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口氣喝幹杯中烈性的酒，扭頭就走，聽到耳後阿澈的聲音，“晚上來我的工作室……”
但那個晚上我沒能準時去工作室，因為我……醉倒了。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差，走在回學校的路上就開始犯暈，一到宿舍就往衛生間跑，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睡著。有人幫我蓋了被子，於是迷迷糊糊地做起夢來。
夢裏麵居然會是阿澈。他問我，“你真的，那麼喜歡畫畫？”我點點頭。
“可是覺得自己沒才能？”依舊是點頭。
“我幫你吧。”最後他歎氣。
“真的？”我開心地跳起來……但夢醒了。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我心想阿澈不會還在他工作室等我吧。於是起床穿好衣服往他的工作室走。那個工作室我經常經過，但沒進去過，進出的都是一些很有才華的人。
但走到那裏發現房間的燈關著，心裏不由得開始責怪自己，“你想太多了吧……他怎麼可能等你到現在。”於是一臉無奈地往回走，走到一個樓梯口的時候，一雙手捕捉了我，黑暗中我感覺到阿澈的氣息，慣有的冰冷，卻透露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