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持續了三天三夜才有了暫時的停歇。
我打算把正音喊出來,我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講,隻是她的手機卻怎麼也打不通。外麵是白色的世界,整個城鎮像是被“信件”淹沒,是幹淨又清澈的“信件”,當中一定滿是真摯溫暖的問候。
這算不算幻想。
我本來想去圖書館直接找正音的,但轉念一想也許可以去郵局先把幾個快件簽收了,其實是三天前的快件,由於瘋狂的大雪我一直在家無法出去。郵局裏麵人很少,我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像是從未知的地方傳來的,“啪嗒啪嗒”,帶著節奏。我的目光在郵局裏掃射來又掃射去。突然我看見前麵熟悉的身影。是個年輕的女生。
那女生正在往信件上貼郵票,她的手一如平常地凍得蒼白,頭發亂糟糟地散開,那個人,是正音吧。難道她還在做寄回信給L君的傻事?
我走上前去,想要嚇唬她一下,卻意外地看見信封上,是如出一轍的,再也熟悉不過的,和所有正音以前收到的信一樣的幾個字。
上麵寫著“正音收”。
我在她發現我之前走出了郵局。
“為什麼,會是她自己呢?”我想,“為什麼我沒有想到會是她自己呢?”既然沒有人願意給她溫暖,隻能自己給自己。正音她實在太可憐了,因為無法接受自己的一切都在慢慢被剝奪的事實,精神出現了某種程度的問題。在她體內一定存在著另外一個堅強的自己,她笑著對軟弱的她說,“沒關係……他們都離開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還有我嗎?”但我什麼都不了解,還傻傻地想要幫助她找到寄信的人,以為這樣就能幫她要來新的溫暖而忘記過去。殊不知一切都是徒然,一切都是在破壞她自己製造的幻象與溫暖。
我原來那麼殘忍。
正音走出來發現是我後,很驚訝地叫起來,“翔太……你在郵局門口蹲著做什麼呢?”
“……”一時找不到可以說的話。
“啊你是來提取快件的吧!”一把奪走我手中的票根。
“對不起……”
“?”
“那些信件……怎麼說呢,其實……其實都是我寄給你的……”
“我就說嘛……這麼溫暖的事情,隻有翔太你做的出來,還隱瞞了我兩年。”說實話她的戲演得很好,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給自己寄了信的事實。但這都無關緊要了。在她心裏存在著巨大的裂縫,導致她一分為二地生活,平日裏她冷靜的出奇,卻又間歇性地抓狂神經質,誰都不知道看上去平凡老實的她,會在下一秒爆發出如何驚人的舉動。所以普通人都拿她當怪物看。但我沒有。我想這個裂縫不管是由誰造成的,都應該由我來修補。哪怕耗盡我一生的時間,我都願意。
我突然上前一把把正音抱住,連我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像是冬天夜晚的雪花,覆蓋了她柔弱的氣息。鋪天蓋地。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從心底蔓延出來。她的身體被我用灼熱的雙手緊緊鉗住,我想要永遠地抱住正音,呼吸著她衣服上,頭發裏,掌心中的氣味,讓彼此的笑容與預言融合,然後不動聲色地撫平她背後所有秘密一樣的創傷。不想放手,希望這個擁抱的時間能長一點,再長一點……“怎麼了翔太?”她掙紮著問,聲音有點顫抖。
“沒什麼……”我平靜地說,“以後我不會再寄信給你了。因為……有什麼要說的話,直接對你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