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根沒想到自己會近距離地接觸他,在便利店以外的地方。那天放學後我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選擇在學校操場漫無目的地散步。心裏想著如果照這麼下去,也許真的沒辦法考上大學,到時候一定會被父母派去哪個工廠日複一日地上班。還不如趁著現在,好好享受自己最後的學生生涯。這麼想得出神的時候,就莫名其妙地撞上一個人。
因為對方明顯比我重的緣故,我瞬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麵,正想發作對方卻一臉歉意地蹲下來,“疼不疼?”
是R。
順理成章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扶你起來吧……”他伸手,陽光下他的輪廓被打磨得異常耀眼完美,邊緣含混著似有似無的金邊。毛茸茸的,像是吸納了一大把柔軟的光線,讓人情不自禁想抓一把。
討厭,我暗自罵道,難不成不知道自己有多魅力麼……我掙紮著自己爬起來,一顆心髒還在無法自控地狂跳。
“真是抱歉啊,一時沒看到……”
“沒事,我也有責任。”
“你怎麼放學了還不回家?”
“要你管啊……”其實我也說不出什麼合適的理由,總覺得對著才見幾次麵的陌生異性說心裏話,不應該。而且我的理由也夠悲觀絕望和荒唐,什麼覺得以後就是慘無人道的枯燥生活了,趁現在好好地享受最後的太陽。他卻是一臉善意地笑,“啊啊……女孩子脾氣那麼爛可不好哦。”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對了……有抹茶哦,你要不要喝?”
“你知道我是誰?”這下我驚訝起來。
“嗯,知道知道,就是在店裏吵吵嚷嚷‘沒有抹茶怎麼活’的小女生栗岩啊……”
“嘁。”居然是這種糟糕的印象。
我還是接過他手中的熱茶,雖然覺得奇怪他的包裏怎麼會有新鮮的茶,但我隻是一句沒問地沉悶地喝了幾口,澀澀的苦味,最後帶來甘甜。渾厚的甜。
那天我們在操場的草地上坐了很久,是幹枯的,隻餘下一截截快要破碎草根的地麵。很多時候我們都在發呆,他偶爾問我一句,我就回答一句。就是這麼尷尬又簡單的對話,我知道了更多關於R的信息。
他原本是已經去了大學報道的了,但上了一個星期就覺得……應該要再奮鬥一下,考去理想的大學才對,人生就那麼短短的幾年,不努力拚搏一下怎麼行。當然他應該是在馬路對麵的一中複讀,這是我暗暗猜想的,像我們這種爛學校,每年隻為社會貢獻小混混若幹,好保證警察什麼的不會失業。
然後他問我,“你呢?你要考什麼大學?”
“你覺得我像是能考上大學的人麼?”我笑他。
“怎麼不行……”他正色。
“我們那種爛學校。”
“和學校沒關係吧……努力的話在哪兒都一樣。”
“話是那麼說……”
“我們一起努力吧。”
“嗯?什麼意思?”
他伸出右手,捏成一個空心的拳頭,“就是這個意思。”然而我還在暗暗地想,他那麼說是不是有點過於模糊啊,至少可以得出“他並不討厭我”的結論,於是原本灰色的心情有點明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