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間,無垢看著新雨遞過來的茶碗,並未將茶飲下,隻是將茶碗握在手裏。纖細修長如青蔥的手指,握著青玉的茶碗,似無意把玩,臉色卻愈發凝重。
看了許久,無垢將裏頭的茶一口飲盡,起身對站在下麵的新雨和清玥沉聲道:“將昨日我們試的衣服拿出來吧。”
二人同時抬頭看向她,無垢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房裏頓時安靜,時間仿佛停止在這一刻,三人無聲相望,每個人的眼神都像在說一句話,可是誰都說不出來,眼耳口鼻都好像被封起來,什麼都感覺不到,隻有一絲涼意從腳底蔓延,在心口凝聚,將整顆心層層包圍。
臨近黃昏,天色漸暗,天地萬物都變得非常模糊。李府盤踞在蒲阪正中,有煙霞染紅西邊天空,卻襯得此處更加黑暗。
原本安靜的李府,突然響起馬匹嘶鳴聲,且是從四方傳來。禁衛軍立刻分為四隊,向四麵追去。
而李府小院裏,卻有四個人趁著夜色倉皇逃出。四人走過的地方帶起一陣風,拂下幾蔟繁華,攜了幾縷幽香。
秦海帶著她們一路逃逸,直到進了聽雨閣才放下心。
沛然因擔憂可能會分道而行,便將行李分開,每人都有一個包袱,每個包袱裏都有幾件衣服和一袋碎銀子。
無垢將四處打量一番,問道:“沛然,其餘人呢?”
沛然將包袱遞給她,“我將他們都打發走了。”
秦海打開包袱查看了一下,才將包袱重新弄好背在身上,卻已經有一對禁衛軍從門外衝進來。
沛然和秦海立刻擋在她們身前與那群人撕鬥起來。
無垢拉著清玥和新雨兩人,匆忙間想起聽雨閣樓梯下有個隔間,無垢便拉著她們兩人跑向那裏,好容易打開門,腳邊卻滾來一顆鮮血淋漓的頭顱,三人同時驚呼一聲,胃裏有什麼在翻湧,無垢強忍住不適,將她們二人推進去,卻見裏頭已經藏不下另一個人,便想另一邊的樓梯或許也能藏身,便將門關好,清玥隻驚呼了一聲“小姐!”便被隔在門後。
還未跑到那邊已有一個禁衛軍擋在無垢身前,而沛然和秦海隻顧殺敵,根本不知道這邊的動靜,無垢慌忙間拿起手邊的青瓷瓶朝那人頭上砸去。
沒成想那人搖晃幾下,抹了把頭上留下來的血,狠狠地盯著無垢,無垢什麼都顧不得了,隻能拿著包袱往後麵跑去。
無垢隻顧一路跑,那人本就受了傷,流了許多血,這樣追了不久便力竭倒下。
待無垢停下扶著身邊土牆不停喘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身處何地。
蒲阪並不大,但是奈何它的小巷太多,所以世民從來隻帶她在蒲阪大街上走動。如今為了甩掉那些人,自己隻能挑小巷子走,而且是越亂越好,無垢抹了把汗,口中呢喃:“這下可好,完全不知道在哪裏。”
秦海捂著胸口的傷口,將地上的禁衛軍仔細查探一番,直到發現再沒活口,這才放心。沛然將聽雨閣四處都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她們,突然想起樓梯隔間,便急忙跑過去打開門,卻見清玥和新雨二人很是狼狽地從裏頭出來。
沛然心口猛的一緊,立馬跑去對麵的隔間查看,可是裏麵卻空無一人。沛然隻覺整個人都陷入一片黑暗,無休止的黑暗,雙腳像是被釘在地上,根本不能移動半步。
清玥扶著隔間的門,眼睛瞪得大大的,有淚水湧出,她不可置信地將手伸進去,試圖觸碰到什麼,可是,裏麵什麼都沒有。清玥扶著門的手終於失了所有力氣,跌倒在地,她緊緊擁住自己,可是寒意卻不停地撞擊著自己。
“小姐,小姐…”清玥抱著自己,再也說不出別的話,腦海閃過許多關於無垢的畫麵,有嬉笑的,有嗔怪的,有嚴肅的,有睿智的,可是所有的一切都隻停在無垢關上門那時嘴角硬生生扯出來的一絲笑。
秦海跌坐在椅子上將沛然望著,“我們該怎麼辦?”
新雨將藥酒塗在秦海的傷口上,顫聲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太原找公子?”
清玥聽罷立刻起身搖頭,大聲說道:“不行!小姐一定就在不遠處,我們要先去找她才是。”
沛然隨即點頭,“不錯,要先找到無垢。”
秦海沉吟許久,看了一眼新雨,說道:“我們兵分兩路,我和新雨去太原向老爺和公子稟報,你們留下找少奶奶。”
清玥和沛然對視一眼,想了一會兒,便都點頭答應了。
幾人休整一番,便離開了聽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