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清玥將窗前碧色紗帳拉開,見院子裏紫藤架下累累垂下的紫藤花已有了花敗之勢,而荼靡花卻開得正盛。清玥這才想起已是六月末了,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無垢,不免傷懷。
昨夜燭火映著帳中無垢不成眠的身影,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圈寂寞光影。清玥還記得昨夜自己問的那些話:“小姐,一切都準備好了,為何遲遲不動身?”
當時無垢略抬了下眼,又緩緩垂下,一頭青絲鋪在床上,她手中握著的是那支碧玉蓮花簪,“我隻是害怕,我怕如果我們先逃了引起那些禁衛軍的疑心,世民那邊或許就不會如這般順利了。”
清玥坐到她身邊,手中拿著棕竹絹扇,“那…”清玥皺眉想了想,繼續說道:“如果等姑爺那邊有了動靜,我們要逃豈不是很難?再說,那日姑爺回來時也說了,一旦發覺不對,立刻便走,不須顧慮旁的。”
無垢抬頭瞧著帳頂,許久才緩聲說道:“妻子可以有很多,天下隻有這一個…”
清玥握著絹扇的手堪堪停住,那是她有生以來,聽過最絕望,卻也是最無可奈何的一句話。
無垢一手提著月牙色的紗裙,緩緩走過荼靡花開遍的小路,無垢從袖中掏出沉香木雕折扇,扇下墜著五瓣蓮花形青玉,陪著紫色流蘇。清玥撐了把青竹傘跟在後頭。
“無垢見過大嫂。”如往常一樣彎腰行禮,無垢略一抬眼卻見煙色帳幔後有小婢正急忙地收拾行裝。
鄭敏應了一聲,請她坐下,又吩咐小婢沏了杯茶給無垢。無垢似是漫不經心的坐著與她閑聊。
鄭敏一手握著青瓷茶杯,一手拿著絹扇。無垢低頭淺笑,修長的手指隨意把玩著手中的扇墜。鄭敏掩飾得很好,隻要她顫抖地手可以如她臉色一樣鎮定…無垢嘴角的笑意愈發得深,若是那樣,自己興許就會被她騙過了。
兩人閑聊幾句,鄭敏便扶著額頭推脫身子不適,無垢恭敬起身,上前扶住,關切問道:“大嫂可還好?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鄭敏搖搖頭,笑道:“這幾日擔心你大哥,沒有睡好,不礙事的。”
無垢點點頭,一副深有感觸的模樣將她望著,這樣的方位正巧將帳幔後的情景看的透徹,幾個小婢正在將鄭敏日常用的東西仔仔細細地收拾,房中已空了大半。
“既然大嫂不舒服,我也不便打擾,告辭了。”無垢退後兩步,依舊很是恭敬地行禮。
鄭敏自然不會挽留,隻說聲“對不住”便起身回了後堂。
走出門檻,清玥便上前替她遮著太陽,二人行了幾步,無垢停下腳步,將池塘裏含苞的幾株白蓮望著,緩聲道:“最遲明晚,大嫂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