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洋不敢看她的眼神。那種很純粹的快樂,他負擔不起。自從前女友被人挖了牆腳以後,他就不再相信單純這種東西了。單純的人、單純的感情是世界上最容易被改變的東西,所謂單純隻是沒經曆過誘惑罷了,沒有什麼值得特別珍惜的。他倪洋要做的就是要掙很多錢,開自己的公司,然後甘心情願地融入這個浮華的城市,或者說被城市吞噬。
賀曉曉是從一本《財富》雜誌上看到那篇報道的。她仔細地剪下照片,請設計師放大後再做處理,最後打印出來。整整一個星期,她背著大包,一家一家地詢問有誰見過照片上的老年女人。功夫不負有心人,蛛絲馬跡讓她一點點地找到。那天,她終於等到了老太婆去買灌湯包。她很興奮地追過去,根本沒看到那輛疾馳而來的三輪車。被撞得滾了好幾圈的賀曉曉顧不得腿傷,一瘸一拐地追上了老太太。
老太太正是倪洋客戶的媽媽。客戶是個孝子,賀曉曉打算打出這張親情牌。事實證明她成功了。當她把倪洋帶到老太太麵前時,慈祥的老太太樂嗬嗬地打量他們:“多好的一對兒。”他們誰都沒有解釋。倪洋在看到賀曉曉低下頭替老太太削水果時,心裏有瞬間的恍惚,也許與賀曉曉在一起,也不錯。
這隻是瞬間的念頭,他很快把自己拉回現實。再看賀曉曉時,就波瀾不驚。
倪洋去簽合同的那天,她正好休假。聽說倪洋喜歡吃火鍋,她準備了很多菜,然後又換上了那套倪洋給她挑的裙子。她一遍遍地往樓下看,把手機鈴聲調成振動,又把振動調回最大鈴聲。
可是,她等了一上午,等到那些放在火鍋邊的菜都失了顏色,幹了水分,還是沒見到倪洋,也沒接到他的任何消息。倒是公司老板冷冰冰地通知讓她明天到人事部報到。
簡直是晴天霹靂,賀曉曉驚呆了。
賀曉曉成了公司的眾矢之的。曾經的同事都冷冷地看她,眼裏裝著無數冰冷的小箭。賀曉曉四處都沒找到倪洋的身影,打電話也關機。
在老板辦公室,賀曉曉第一次知道了有口難言的滋味。她冒著被撞傷的危險簽下的客戶,被倪洋帶走了,帶去了他與別人合夥的新公司。同時帶走的還有賀曉曉聯係的客戶,而且他還帶走了公司的報價。這些報價都是賀曉曉私下從設計師那裏拿到交給他的。當時倪洋說,隻是看看有沒有可以淘汰的,沒有盈利的業務。於是她相信了他,像一隻盲從的羔羊,順從了倪洋的一切。
第二天,賀曉曉照舊去上班。她開始早出晚歸追客戶,累得像攆山羊的獵狗,兩個月穿壞了三雙高跟鞋。對辦公室裏的冷嘲熱諷一律充耳不聞,一門心思雄赳赳地拉單子跑業務。公司的業績在第二個月,終於有了起色;在三個月後,業務量超過了從前倪洋在的時候。
賀曉曉端端正正地把客戶名單交到老板辦公室。胡子拉碴的老板甚至開始挽留她。賀曉曉笑笑搖搖頭,當天就遞交了辭職信。
這是她與老板的協議,她幫公司拉回業務,老板不再追究倪洋。
春風得意的倪洋當然不會知道,他帶走了所有客戶後,她需要沒日沒夜地去開辟新的客戶。一個年輕女子所受的輕慢眼神,猥瑣的鹹豬手,喝酒喝到吐,她都一一遭遇過了。隻因為她不能讓他成為眾矢之的的過街老鼠,所以她要把公司的業務撐下去。老板也答應了她,這將永遠是一個秘密,雖然是公開的秘密,但猜測總比確認好得多。
倪洋每天下午都去賀曉曉曾經住的地方,帶著鮮花與冰激淩,等了一個月。從開始的篤定自信到後來的沮喪失意。最後,他才醒悟,原來有種單純是生命的氧氣,離開了那團純情的氧氣,生活的一切不過是一團不堪的混沌。
其實,賀曉曉每天都能看到倪洋。她隻是換了房間,每天從另一條街回家。她也漸漸明白,對於倪洋來說,她不過是他身邊一團純白無害的空氣。然而,即使是空氣也有選擇的自由,就在他決定出賣賀曉曉開自己的公司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注定要錯過。賀曉曉替他善後,隻是想讓自己能甘心地放下。有多苦,她就會離他有多遠。
在人生的艱難旅途中,當偶遇到這樣的痛苦和傷心時,何不敞開心扉,看破、放下、自在,體味人生真正的滋味?
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
下午四點十分,顏歡固執地讓電話保持著嘟嘟的聲音,電話撥過去很久沒人接。
她能想象到電話那邊的情景,快遞員們會相互看著,推諉躲藏。誰讓她住在城區,又住在沒電梯的老式單元樓的11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