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終啟程二人生嫌隙(1 / 2)

待我拿了草藥回來,那赤龍已經沉沉睡了去。我試探地喊了喊他,卻無應答。赤龍胸口的雪緞早已被紅染透,如今仍然在向外滲著血。

我懷裏抱著藥不知道如何是好,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我是懂得的,隻是現下的情況容不得我多想,畢竟人命關天,我來回踱了幾步,一咬牙,便狠了心坐在床沿邊上,開始褪那赤龍的衣服。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那繁瑣的袍子一層層退下。一道傷口橫亙在眼前,從胸口到腰間,好長的傷口,我不禁眼睛都有些酸澀。容不得我多想,我取了撚好的草藥,一陣消毒,止血,然後纏上繃帶。赤龍很重,我給他纏繃帶的時候還得扶著他,弄得我一頭大汗。好容易弄完了,也不再管那袍子上的血,胡亂給他扣上,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在顫抖,臉漲得通紅。

“謝謝。”

我驚嚇地抬頭,赤龍將頭轉向一旁,沒有看我,似乎是被我剛弄醒。我頓時更是沒了方寸,說話也連不上,臉上火燒一般,像是做了壞事被逮住了似的:“赤,赤龍大人。”

“季禾。”他說道,“我凡間的名字,叫季禾。”

他始終沒有轉過頭看我一眼,也再沒有言語,隻是望向一邊。

“季禾”,我反複念叨了幾遍,這名字意外地不那麼霸氣。我有換了水盆進來,為他擦了額上的汗水,他也沒有阻止,任我侍弄。直到小胖蹭進屋來拖我去廚房,我才安頓他睡下,出門前,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道:“我叫霜兒。”是夜,我被噩夢驚醒。早已經不記得自己夢到了什麼,隻是覺得格外地疲倦。睡前剛洗過的身子又是一身涔涔冷汗。身邊的小胖翻了個身,圓滾滾的肚皮露在外麵,我再睡不著,用被子將小胖捂好,伸手拿過床頭的披風,轉身出了房門。

月上中天,月光直透人間,格外皎潔。不知道那赤龍,不,季禾恢複得如何。沒想到他竟會允我喊他的名諱,想到這裏,心裏到有一絲暖意。稍微起了點風,我雙手抱臂用力搓著,還是覺得冷。

正要往避風處走,一轉身,卻看見不遠處,他向我走來。我沒有回過神來,他已到我跟前。

“季禾。”我剛開口,卻覺得萬分尷尬,這名字喊出口,十分不好意思,好像,也有些不敬。不由得頓了下來,再無言語,隻等對方開口。

季禾一頓,喃喃歎道:“這名字有多久未用了。”

他被囚了這些年,自然未有人再喊他,寂寞許久,我不禁心生憐憫,抬頭望他。這一望,卻是我再次呆在那裏。白日與他匆匆相處,換藥擦洗,竟未仔細看過他的麵龐。如今他正站在我跟前,月光恰好落在他堅毅的麵龐上,棱角分明,英氣逼人,讓我不由得臉紅心跳。

他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出神,卻硬生生丟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明天一早,跟本君走。”

還在臉紅心跳的我突然聽得這句話,竟然手足無措起來。我,我本是要一生留在此處,要守著這道觀。這,腦子裏思緒萬千,竟突然想起了以前椒柳師姐帶我看的折子戲,什麼“思凡”什麼的,那一句句戲詞印在腦子裏。這赤龍,哦不,季禾,也太直接了吧……

季禾等了半天不見我發話,低頭看我竟然臉漲得通紅。一隻手覆上我的額頭:“臉這麼紅,莫不是病了?”

我渾身一個激靈,正不知所以,他卻蹙了眉頭道:“凡人就是凡人,吹點兒風也可以發燒。”

這一說到惹得我氣不打一處來。我就是看不慣他老“凡人”,“凡人”地掛在嘴邊,好像故意要這麼輕視凡人似的。我甩開他的手忿忿地說道:“既然要我跟你走,你能不能態度好一點?什麼‘凡人’不‘凡人’的。你給我放尊重點!”

“本君在護你性命,你不感恩戴德竟然反過來要本君尊重你?!”他先是一愣,繼而怒吼道,“本君念你為我治傷之情不再計較。”

為什麼這一瞬間我的感覺是牛頭不對馬嘴。看他一臉不屑地別過臉,突然想起他在洞中也是如此,怒了煩了便轉過臉不看我,他果然是那條赤龍。我覺得有些各種誤會,腦子清醒下來才覺察到剛才自己的想法是多麼荒唐,什麼思凡呀戲文的,眼前這個男人可是條龍,不是那戲文中的男子。

我示弱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才發現原本胸前衣料上的血漬已經沒去,顯出原本的繡紋,滿眼火色雲霞。

他先是不理,卻也不走。

我扯他衣袖好一陣,他也不轉頭看我,還真有些小性子的樣子。我拉了他的手道:“你的傷,好了麼?天冷,你不願理我,便回屋吧。”

他歎了口氣轉過來,才發現我的嘴唇有些發紫,怕是露寒深重,給凍得。他攏了攏我的披風,拉我回屋,邊走邊說:“本君與你們凡人不同,傷已好了個八成。若擔心我,不如擔心你自己。”他的體溫有些高,透過手傳過來,陣陣溫暖。見他已消去了怒意,我問他:“你方才說的要我跟你走,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