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們已陷入了極大的恐懼中,唯一排遣恐懼的辦法就是睡覺,可我卻怎麼也不能使自己睡得久一點兒。就算不提眼前的厄運,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一個勇敢的人,在麵對我們經曆的這種寂靜時,都會無法忍受。我們此刻正被埋在雪山腹地的一個地洞裏,盡管頭頂的山峰上,那厚厚的積雪正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但這裏卻一點兒也聽不到。我們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已經死了!這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呀!
唉,這太具有諷刺意味了!我們現在擁有的財富,足足可以還掉一個政府欠的債,或者建造一支艦隊。可我們現在最想用這些財寶換取的,卻是一個能逃出去的機會。也許再過不久,我們的願望就會改為一杯水、一塊麵包了。也許到了最後,我們的願望就是能用這些財寶盡快結束這種痛苦。也就是說,我們為之追求的財富,到頭來卻一文不值,全是一場空。
時間大概過去一夜了,黑暗裏忽然傳來亨利爵士的聲音:“古德,你還有幾根火柴?”
在絕對的安靜中,古德回答道:“還有八根。”
亨利爵士說道:“劃一根,看看幾點了。”
隻聽“嗤”的一聲,在濃濃的黑暗裏,一團耀眼的光亮刺得我們的眼睛生疼。我掏出懷表看了看,現在已經是清晨五點了。現在的外麵應該是個朝霞滿天的時刻。再過不久,山上的霧靄將被晨風吹散。可此時我的心裏無法想象太多,我說道:“吃點兒東西吧,要保持體力。”
古德上校說:“吃東西有什麼用,我倒希望死得越早越好。”
亨利爵士說道:“別這麼說,活著就有希望。”
我們吃了點兒東西,喝了點兒水,又商量了一下。我們覺得應該靠近大門一些,然後向外麵呼喊,也許會有人聽到我們的聲音。當下,古德上校憑著當海軍時練就的好嗓子,爬向走廊方向,大聲喊了起來。我承認古德的聲音很嘹亮,但如果傳到門外,肯定不會比一隻蚊子的聲音大多少。但這樣一直喊下去,很容易使嗓子幹渴,會更快地消耗寶貴的水,我們很快就終止了這種行動。
我們再次回到石櫃前坐下,仿佛已經死了一樣。如果說有了死的感覺一點兒也不過分,我此時太絕望了,靠在亨利爵士的肩頭哭了起來。旁邊的古德上校也嘟嘟囔囔地罵著自己,而滿頭金發的亨利爵士,此時卻顯示出了無比的堅強。他用超出安慰孩子的耐心來安慰我和古德瀕臨崩潰的心,讓我們忘記這苦難的遭遇。他還給我們講故事,在故事中講述道理。事實確實如此,世上有許多人都遇到過瀕臨絕望的困境,在這種時候也往往會出現絕處逢生的奇跡。但就目前來說,這種開導並不能讓我們看到一絲希望。後來他又向我們預計可能遇到的情況,那就是最終因為耗盡體力而死,不過這種死亡是不會有痛苦的。亨利爵士發現這些方法都不起作用,就又說道:“既然我們改變不了現實,那就聽天由命吧!”
白天依舊如同晚上一樣黑地過去了。雖然此時無法感受白天和黑夜的不同,我們仍然劃著一根火柴看了看懷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我剛吃了些東西,腦海裏忽然闖進一個念頭:我們在這裏坐了一天一夜了,為什麼密室裏的空氣仍然如此新鮮?此刻的空氣應該是很汙濁的。古德聽了我的想法,立刻反應過來了,他叫道:“是呀!那個石門肯定不可能吹進風來,這新鮮的空氣又是從哪兒來的呢?如果沒有流動的空氣,我們早就應該感覺憋悶了。”
這可真是一線希望!可別小瞧了這一點點發現,它已經完全調動起我們的信心了。我們開始在黑暗中趴在地板上摸索,可除了弗拉塔那冰冷的臉、象牙、箱子和牆壁,什麼新的發現也沒有。整整兩個小時過去了,我們的希望開始破滅了。就在我和亨利爵士開始選擇放棄的時候,古德上校卻固執地認為,這樣總比坐著等死好。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說道:“來,朋友們,快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