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我看那崔家心大得很，誰不知道皇後娘娘身子骨不好，指不定那天就……嘖。這崔家，是盯著鳳座呢！”
眾人一陣欷歔，又開始說起那身子骨不好的皇後娘娘與皇上的舊事來。
蘭兒沒了偷聽的興致，便跑去同秋娘說：“秋娘，他們這說的可是皇上的家事，皇上的家事就是國事，若被哪個路過的貴人聽見了，那還了得？您不管管？”
秋娘嗑著瓜子，漫不經心道：“隨他們說去，陳年爛穀子的事兒，這大街小巷的哪個不曉得？不打緊。”
蘭兒湊上前去，道：“那您也曉得嘍？”
秋娘瞥了她一眼，道：“小丫頭又來勁了不是？動的什麼歪心思你當老娘不曉得？我跟你講，別老指著進宮，你以為宮裏過的是什麼好日子？那就是個吃人的地方！”
秋娘拍了拍身邊的板凳，道：“你過來坐，我給你講個故事。
“我娘以前是宮裏服侍先帝的賢妃的，賢妃見我娘做事穩重，就提了她做掌事姑姑。那時候先帝子嗣不多，先皇後的大皇子，貴妃生的二皇子，再有就是賢妃的三皇子。
“賢妃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很得皇上的喜愛，那年她又懷了身孕，皇上高興，正值北方匈奴擾邊，就派賢妃的父兄出征，想給他們立戰功的機會。賢妃的父親是武將出身，兄長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軍營中與將士們喝高了，一時不察把情報漏了出來，被細作聽到，害我軍大敗。賢妃父親戰死，兄長被俘，降了敵軍。
“這罪名可不是開玩笑的。賢妃聽到消息便昏了過去，流了孩子，皇上本就震怒，偏生這時那個惡貴妃又出來興風作浪，說賢妃曾殘害皇嗣。一條條人證物證拉出來，盡管都是偽造的，可賢妃娘娘那個時候哪有什麼心力與她鬥？最後一道聖旨下來，含冤而死了。
“那些日子賢妃宮裏的人，見風使舵的都投奔了其他主子，助那貴妃誣蔑賢妃娘娘，隻剩幾個忠心的守著，到最後，被一群侍衛拖著拽著扔到宮外麵，統統砍死了。
“我娘本也該是要死的，但賢妃娘娘聽聞父兄戰死降敵之時就知不妙，將三皇子托付給我娘，叫她出了宮。後來賢妃身死，三皇子被貴妃一黨陷害，貶為庶人，便是與我娘相依為命，苟且偷生。”
見蘭兒沉默不語，秋娘又道：“我從前說你不聽，我知道我現在說你多半還是想要自己去闖闖看。我秋娘無兒無女，便是把你當女兒養著，哪裏忍心看你去送死啊！”
蘭兒弱弱地喊了聲“秋娘”。
秋娘抬頭看窗外劈裏啪啦的鞭炮響，歎了口氣：“你若真想去，我也不攔你，崔家的丫頭是個好孩子，我娘曾做過她的乳母，我與她也算有幾分交情。我把你送去，你以後就盡心服侍她，進了宮，少說少聽少看，做好的自己的本分就夠了，保命最要緊，記住沒？”
蘭兒哽咽著應了聲“嗯”。
秋娘從兜裏翻出一個荷包，塞到蘭兒手中：“這是秋娘給你攢的嫁妝錢。宮裏到處要打點，沒點金銀傍身會被人欺負，你拿著，不多，算秋娘的一份心。”
頓了頓，大概是自己也說得傷心，秋娘摸了摸蘭兒的頭，道：“傻丫頭，以後別咋咋呼呼的，要是有幸能出來，就回來看看秋娘。”
蘭兒低低地應了聲“好”。
窗外的鞭炮歇了聲，說書的馮先生還在同茶客們說話：“嘿，那氣派的……”
太陽落下來，被街上的一片碎紅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