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後，兩人坐上了小船，開始向城外的狹處駛去。
所謂狹道，其實並不小，隻是一條所有踏水遊湖的船隻的必經之路。
漸漸能聽到船踏水麵的潺潺水聲，隨後劃成一波波漣漪，碧波萬頃，錦鱗遊泳，水麵掀起金魚橙色的魚肚皮，頗有種‘溪深而魚肥’之感。
半裏，有流泉淙淙，溯之又西，半裏，抵山麓。有樹大合抱，倚崖而聳立，下有泉，東向漱根竅而出，清洌可鑒。
稍東，其下又有一小樹，仍有一小泉，亦漱根而出。二泉彙為方丈之沼，即所溯之上流也。
泉上大樹，當四月初即發花如蝴蝶，須翅栩然，與生蝶無異；又有真蝶千萬，連須勾足，自樹巔倒懸而下，及於泉麵，繽紛絡繹，五色煥然。
——選自《蝴蝶泉》
看著前麵那道站在船甲處白色的身影，仿佛時間就在此刻定止住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百裏卿時是不想去打擾這種安靜的氣氛，盡管她知道……再美好的東西，對她隻不過是曇花一現。
她淡淡勾唇一笑，墨鴉長睫一舒，釋然。
水煜這時正好轉過身，坐到她身旁，執起木桌上的杯子，倒了兩杯茶，一杯遞給她，熟悉的動作好像曾經演變了許多遍，她順手接過。
“上好的西湖龍井，如果我沒猜錯，泡茶用的水正是這西子湖的水。”
“恩……”她對茶並沒有多大的研究，空中散發的龍井清香摻著……小船外飄進的清風，很顯然……兩種味道還是有些相似。
新穎高雅的品茗方式，讓遊客在船上飲茶，這種透徹人心的方法不是每個人都能想到的。
“百裏公子也喜歡喝茶嗎？”見她應道，水煜問。
“一般不太有空。”百裏卿時如實道。
水煜很快就抓住她語中的關鍵，不太有空，說明還是了解的。
“那今日我可算趕上這個空日了。”水煜對著她微微一笑，迷人似欲待苞開的七月玫瑰。
拿起桌上的幾個杯子，用水燙了幾下，邊擺弄邊道：“恭請上座、焚香靜氣、風和日麗、嘉葉酬賓、岩泉初沸、盂臣沐霖、烏龍入宮、懸壺高衝、春風拂麵、薰洗仙容、若琛出浴、玉壺初傾、關公巡城、韓信點兵、鑒賞三色、三龍護鼎、喜聞幽香、初品奇茗、再斟流霞、細啜甘瑩、三斟石乳、領悟神韻。”
集結天氣，景色，人物，環境，器皿幾個方麵，他簡單地將泡茶的程序和規劃分了幾道。
百裏卿時靜靜地聽他說著，不說話，也不出聲打斷。
“炙茶、選水、煮水、煎茶、酌茶。”說著，揭開杯蓋，好聞的氣息頓時彌漫了整個小船，從竹蓑間穿透飄蕩在湖水空中。
“條件不佳，應該尚好。”水煜笑著遞給她一杯泡好的茶水。
雖然沒有萬裏挑一的好茶葉，華美的器皿，精挑的煮茶工具，隻是一杯即興而來的簡單茶水。
百裏卿時淡淡一酌，茶水的味道稍微有點澀澀的，卻不乏澀中帶苦，帶著一股新鮮的清香，讓人感覺剛剛還嘈雜的心就此靜下來了。
“靜以養心，陶冶情操。”這是品茶的核心。
像他這樣……情操不需要陶冶，也是優雅十足。
水煜又是一陣輕笑，讚歎道：“百裏公子歸納的好。”
無限溫暖的微笑，一直以來包容似寵溺的態度，百裏卿時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
空中白雲飄繞，仙氣引人，曲折遊廊，通向玲瓏別致的六角亭。
“為什麼我書畫比不過你就算了，就連彈琴也不行呢！”女子看著麵前的琴，空靈帶哀怨的聲音響起。
“你現在還小，可以慢慢再學。”一貫溫潤的聲線，男子寵溺地摸了摸女子的腦袋。
“慢慢學……可是我都學了幾百年了還是比不上你。”女子秀麗的眉角浮現一絲波紋。
男子聞言輕笑，“為什麼一定要比上我呢？”
“你太優秀了，我怕我會跟不上你落後……”
……
“百裏公子？”見她出神，水煜拉回她的思緒。
百裏卿時轉眼，看向他……一樣的語氣，一樣神似的背影，剛剛那人……會是他麼？那女子又是誰？
她發現最近她總是會在一個人的時候出神，尤其是在……看著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