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吃了什麼?”
“退燒藥,還有一片安定。”
他睜開眼,定定地看她,“隻有這些?”
“還有一針肌鬆劑。”她支著下顎,嘴角揚起,“應該感謝,為請家庭醫生,專職護士。耳濡目染之下,倒是學了不少。第一次當小偷,心虛無比卻順利得手。隻用少少一點,十來個小時後就能恢複如常。”
安定或許有可能,但她絕沒機會拿到肌鬆劑。他雖然意識有些混沌,但還有最基本的判斷支撐著。但很快他便意識到是自己給了她機會,昨天他們一起去的醫院。他闔上眼,“還是想走。”
“從沒打算要留身邊。可是一次、兩次,真有些怕。怕這一刻走了,下一刻就又被帶到眼前。”她語氣平靜,“們一起這麼多年,未必全了解,可一定清楚。的一舉一動、心思想法,隻消看一眼便全都知道。這是道行不夠,怨不得魔高一尺。”
他的聲音綿軟無力:“早有計劃。”不是他大意,而是他心存僥幸,因此自欺欺。
“是。”她爽快承認,“肯答應回安省,已經成功了一半。”
他的嘴角無力地揚起,十足自嘲。
“生性多疑,從不輕易給予一分信任。得讓相信再不想逃,永遠也不會離開。除非肯相信,否則沒有半點機會。”她忽地輕拍手掌,“看,教許多的本事,大部分隻能學個皮毛。可現,至少裝偽扮傻這方麵可以出師了。”
他艱難地開口,“素……”
“原本是打算等到生日的時候。可是這次的時機太好了,不能白白錯過。”她低語道,“格格,珞詩。她們都蒙鼓裏,可卻間接幫了的忙。”
“素素,會……”他的舌根開始僵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是不是說,會放走?”她搖頭,“還當是那個十八歲的傻姑娘。懂得‘對它好,它未必需要’這個道理,開解的時候那樣順理成章。說得那樣好聽,可是如果真的明白,推己及下應該想到的境況。可是沒有,從沒有一刻想要以公平的姿態對待。從沒想過放走,隻想把圈身邊到死為止,而死去的時候還要冠著的姓氏。”
他的唇色漸漸發白,眼神也變得軟弱無力。
“怎麼會以為還願意。”她喃喃道,“不是個天真的,哪來這樣的自信。對做了那些事後,怎麼給自己信心、聽著的謊言說服自己:‘們可以重新來過’。憑什麼以為所有的一切都能一筆勾銷?想一切如所願:原諒,們重新來過,最後快樂幸福地一起。”
他像個得了絕症的病患一樣無力地喘息著,聲音都變了形,“……”
“是後悔還是愧疚?”她輕聲問道,“曾經那樣的愛,願意為成為一個放蕩的女,沒有腦子的傻瓜。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全心全意地獻到眼前。隻要不背叛、不欺騙,會願意為做任何事情。”
“二十八的生日過得無比美妙,十九歲的生日卻是那樣慘淡。瞞過所有耳目,屏氣躲辦公室的套間裏。那個昨晚還和耳鬂廝磨的男,僅和一牆之隔的地方與他的姐姐密謀著怎麼篡權奪位。”她搖頭,“們姐弟倆費盡心機、步步為營,苦苦煎熬這些年終能得償所願。”
他眼前閃過一道光亮。他的視力已經開始模糊,可還辨認得出這是他深藏於保險櫃裏的那支彩寶腕表。
“混亂了一夜,打算第二天找問個明白。可是真是不謹慎,把這個落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根本不怕被拆穿謊言。因為知道更怕。那時說:去吧,告訴他如何向獻媚求歡,告訴他如何將自己當成一席盛宴,橫陳眼前。……爸爸那樣地信任,卻利用他的信任將釘死。”
他閉了閉眼,眼角似乎有銀光微閃。
“再不能依靠。得自力救濟,學著警戒、防備甚至反擊。可是被喂養太久,浪費了太多時間。哪怕想要奮起直追,也還是被遠遠地甩後麵。醒悟得太晚又天資不足,一路橫衝直撞。像個無賴的獵,盡情地享受的窘迫與莽撞。時不時參與進來,給幾分顏色。有許多次,天真地以為會看往日情份上給留些許餘地。可是從沒有手軟過。享受這樣的遊戲,甚至樂其中。不曾憐憫過。”
“漸漸死心。不,其實沒有完全死心。也談戀愛,也曾有過追求。道森的程海吟,他的眉眼很像,很像第一次見到。沒辦法像一樣,把過去一筆勾銷。甚至還心存期盼,但屢屢失望。”
眼角的淚終於滑了下來,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而綿長。
“很想死心,甚至想到和範卡結婚。從他身上尋求安慰,尋求安全。他是個那麼好的,哪怕他心裏清楚一切,可還是願意守著。”她的眼神迷離起來,“終於開始嫉妒,嫉妒時的嘴臉有多麼凶惡。要回頭,卻不願意付出哪怕一點點的溫柔。怎麼還有臉對說:離開他,因為愛入骨。……不過是想把徹底打倒,抽去所有的鬥誌,像個傀儡一樣被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