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時她便醒了,身邊的男人睡得很熟。
即使是睡著了他的眉也總是微微蹙起,像是有什麼不滿意。再仔細看看,嘴角邊的紋路似乎又深了些。
手指在那紋路上來回幾下,他驀地睜開眼,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子。他伸長手將她撈到身邊,問她:“跑什麼?”她輕輕扭動一下,“我喘不過氣。”
他臉上浮起少有的懶怠神色,半眯著眼睛看她,“我稍一鬆手,你就跑遠。”低頭問她,“你昨晚說,想回安省。”她閉合的眼睫微微一顫,極輕地‘嗯’了一聲。他沉吟片刻後,說:“過了這麼久,也可以回去了。隻是……”
在等待他停頓的這段時間裏,她努力不讓自己的心跳與呼吸紊亂。終於等來了他的後句:“不如等年後,給我些時間布置好新居。”他用手指梳理她的發絲,似是自言自語:“回安省也好,以後每天回家我都能看到你。”他的工作重心是在安省,忙碌起來時他幾乎每月都要在安省江城兩地往返數趟。路上來回奔波勞累不必說,更浪費了時間。
他征詢她對新居的意見:“你習慣清靜地方,不如住瀾香園。”她對這個似乎一點不關心,“你決定吧。”手指卻在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緊被角。
瀾香園未改名前叫畔月灣,曾經是安省有名的爛尾樓盤,雖然地段極優但其中債務關係盤結複雜,無人敢接手。那時她還任職易氏總經理,力排眾議將它接手下來。費盡心思梳理好債務債權,擴園改建完畢便能重新包裝推市。但在臨門一腳之時被人曝出打短樁、收受回扣的黑幕,雖然最後查清是無良記者與地痞勾結意圖敲詐。但卻避免不了她這個項目負責人首當其衝被問責,如果不是父親的舊屬力保,她在那時就已經被踢出局。畔月灣項目最後花落易築,被他一口吞下。
他本就是個戒備心重的男人,她不得不思量他是出於什麼目的才提出這個建議?是真出於宜居考慮,還是純粹的試探。
她理智地保持沉默與冷靜。
“我在瀾香園裏留了套最好的,雖然很少住但平常都有人打理。”他的手指輕輕點著她的耳垂,“雖然花園沒有這裏大,也沒有暖房,但是外圍有成片的竹林植被,空氣非常好。晚上若是沒下雨,可以清楚地看到月亮和星星。……中間有下沉的庭院,圍著玻璃幕牆,可以在那裏擺上棋桌殺上兩局。”
他說到這裏忽地停下來,手指扣著她的下巴抬起,“還記得嗎?你有次發火,把我收的圍棋藏起來,我尋得焦頭爛額。”
她心虛地躲避他的目光,“不記得了。”
他開始清算舊賬,“那副棋是上好的雲窯子,康國手挑戰大師杯時用的。我費了番功夫才弄到,結果轉眼不見,急得我差點報警。”低頭咬她的唇,恨恨道,“你那時還裝模作樣地幫我一通好找。”
她終於開口,聲音細細地:“你那時氣得臉色發青,我嚇壞了。怕拿出來你會揍我,隻好裝傻。”
“我怎麼可能真對你動手,”他長歎一聲,“不過那次以後我才發現,你的口風很緊,守得住秘密。”
她的心忽地一跳,背後便有細細的汗滲了出來。
他的臉上猶帶著忍俊不禁,“直到清理魚缸的時候才被人發現缸底卵石裏埋著的棋子,有幾顆都長了苔,滑不溜手。”
她安靜地躺在他懷裏,聽他說著過往舊事,適時應付兩聲。這樣持續到了日上三竿,他猶戀戀不舍,“明天我就回安省了,你多陪我一會兒。”
她起身披上睡袍,“你不過回去兩天,很快就回來了。”
“兩天時間估計不夠,但是我一定會回來過年。”他由後拉住她,癡纏不休,“素素,我很高興。我真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