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子咬起了牙:“她惦記的是那個會關心她、支持她的慈愛外婆,親不親有什麼區別?她把療養院當家,不就是因為有你和惜福在?沒錯!你對她的好都是裝出來的,可那些都是她的精神支柱,為了你編的那個鬼借壽的破理由,她吃了多少苦?為了親小妹和你這個狼外婆,那些苦她可都吃得心甘情願!”
住糸鷺鸝望向惜福:“小梳子對我來說隻是一件工具,一開始,我也隻是把惜福當成工具,照顧好她也是為了我老祖先的元神依托,可是惜福會醒,醒了就要見到我,隻有我在她才能安心,惜福是一刻也離不開我,她的身體雖然長大了,靈魂卻還停留在嬰兒時期,我就這麼沒日沒夜地照顧她,怎麼也不覺得煩,替她做飯,喂她吃飯喝水,哄她睡覺,我就指望能陪著她一直這麼過下去,誰也不能破壞了我們祖孫倆的安穩生活。”
魏淑子不客氣地說:“別把話講這麼好聽,就惜福這樣,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就算保住命又怎樣?你剝奪了她投胎轉世的機會,還剝奪了她生長的權利,她不是你孫女,就隻是一件工具,是你和你祖宗利用她來得利,隻有你能安撫她?真是笑話,沒有恐懼,哪需要安撫?”
聽了這話,住糸鷺鸝陷入沉默,眼神頗為掙紮。魏淑子留給她單獨考慮的空間,關上門,到堂屋坐等。張良在廚房下了陽春麵,一碗送去給周坤,兩碗端到堂屋,和魏淑子頭碰頭吃麵暖身,一邊問:“就這麼不管了?要我說,直接幾拳了賬。”
魏淑子喝了兩口醬油湯,舔著嘴唇說:“脊鷸在惜福身體裏,想把妖魅引出來還非得同類去做,上次那小鬼烏岐不也在某女肚子裏築了巢?連專門勾魂的地古牛也束手無策,如果當時能順利吧鬼胎引出來,我也不用白挨這一刀。”一手摸上肚子,陰森森地說,“吃一塹,長一智,那隻喪鳥既然能把脊鷸的元神引到惜福身體裏,肯定也能引出來,與其我們自己多費腦子,不如把她的利用價值壓榨幹淨。”
張良伸手捏魏淑子的臉,歪嘴邪笑:“你這滿腦子鬼的精丫頭,真是個小壞蛋,就那麼確定老家夥會上套?”
魏淑子十拿九穩:“不都說鳥類護雛最厲害嗎?反正她現在是網裏的魚,怎麼也跑不了,不如再等等,等兩天,如果超過兩天還下不了決定,說明她對惜福的感情也沒那麼深,到時怎麼處理還不是很簡單?”
魏淑子的小算盤打得沒錯,根本就用不著兩天。住糸鷺鸝照常給惜福做了流食,喂完食後就主動找上魏淑子,對她說:“想讓惜福解脫,必須先把脊鷸的元神和精魄移到別的封犢裏,這是件麻煩事,我能引出元神精魄,為了不損傷惜福的靈魂,環境、陣法、配合的時機這些方麵都不能出差錯,需要找懂行的人來辦。”
懂行的人早就安排妥當,注壽婆已經在白湖****路的水口布下引靈陣,一切就緒,隻欠東風。
魏淑子一行人把塗婆和惜福帶到元春雕塑館,讓惜福躺在引靈陣中心,收魂用的骨牌高高懸在吸魂井上方。住糸鷺鸝離開塗婆的身體,現出原形,原來是一隻巴掌大小的紅鹮。紅鹮從惜福的通天竅鑽進她體內,把脊鷸的元神和精魄引出來。在即將被吸入收魂牌的前一刻,脊鷸忽然反撲,一口把引路的紅鹮吞了下去。
惜福安靜地躺在法陣裏,眼角溢出淚水,不知是在欣喜終於能得到解脫,還是為照顧自己十多年的紅鹮感到悲傷。當清晨第一縷天光透窗而入,照在惜福身上,她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是出生至今的第一個微笑。
宋時行在委托完成後的第二個月安然去世,據說葬禮聲勢浩大,墓地選址卻很偏僻,是小型的家族墓地,建在半山腰,和白湖****路遙遙相對。
魏淑子沒參加那種政治型的葬禮,等下葬後才隨同黃半仙去祭拜。還沒走進墓區,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墓碑前,是注壽婆徐婉瑩,她手裏空空,什麼也沒帶,隻是站著,微低頭注視碑上的字。她頭上有落葉,不知站了多久。
聽到腳步聲,徐婉瑩慢慢轉過頭,在那一瞬間,魏淑子似乎看到一張年輕帶笑的臉。黃半仙領頭走過去,禮貌性地打招呼。徐婉瑩點頭示意,沒說話,擦著魏淑子的肩膀走了過去。
魏淑子當時隻覺得奇怪,後來才從黃半仙口中得知:宋時行和徐婉瑩相愛過。
宋時行年輕時可不是後來那種老謀深算的德行,初建日月嶺基地那會兒很有衝勁,也就是在那追逐理想的時期結識了徐婉瑩。徐婉瑩那時就已經當上走無常,是三婦中的一個司。男女熱戀時總有說不完的話。宋時行把自己的理想抱負全說給徐婉瑩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