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無法理解自己突然從人類變成血族這件事。
指尖剛剛與陽光接觸的一刹那,麗莎渾身肌肉驟然緊繃,她像觸電一樣把整條手臂縮了回來,嘴裏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右手死死握住與陽光接觸的左手食指,一個後躍反撞在厚厚的車廂鋼板上,渾身蜷縮,死命地尖叫著。
包括布羅迪在內,所有人都看到麗莎的手指在冒煙。就像一根火柴被擦著,火柴頭的磷質在燃燒,接觸點一片紅亮,如同正被點著吸食的香煙。
那根手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縮短,這是高速燃燒導致的結果。僅僅半分鍾的時間,麗莎的手指就燒短了一半,隻剩下靠近手掌部位的一個半骨節。
布羅迪看到從後麵抱住麗莎的兒子臉上全是驚恐,聽到他在喃喃自語。
“……還好我沒有走過去。那是太陽的光線……是太陽啊!”
“為什麼會這樣?我,我現在到底變成了什麼?”
“不光是我一個人,我們所有人都是這樣,都被它們咬過了。”
如果走到那團陽光之下,溫暖的光柱會把整個身體活活燒穿。所謂的“永恒生命”就是這麼脆弱,甚至還不如普通人類。
萬物,都有自己懼怕的存在。
布羅迪埋著頭,抱著膝蓋,呆坐在黑暗深處,望著那團隨著車身晃動的耀眼光團發呆。
他心裏充滿了深深的後悔。
誰能拯救我?
我的未來,又會是什麼樣子?
色漸漸暗了下去。現在的外麵應該是黃昏,那團可怕的光明顯暗了一些,隻是在布羅迪一家看來,仍然是無法靠近,絕對不能觸摸的死亡陷阱。
光線一下子消失了。就像有人從上麵用某種物體塞住了縫隙,斷絕了光源。
、
車停了,有人從外麵走近,用力扯開鋼栓,拉開車門。他衝著車廂內部發出充滿威嚴的命令:“所有人下車,都給我快點兒。”
標準的意大利語。甚至比之前在自己家裏,居高臨下注視自己的血族男爵布蘭妮發音還要標準。
看了一眼車廂外麵那些虎視眈眈,手裏拿著長刀的黑衣人,布羅迪在心裏歎了口氣,站起來,邁開酸軟的腿腳,帶著對前途與希望一片暗淡的思維,慢慢走了出去。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反抗。變成了吸血鬼,對於彼此的實力強弱,很大程度上可以通過肉眼觀察,以及雙方氣息的對比做出判斷。就像孩子看見大人會本能產生畏懼心理,瘦弱的病人在強壯拳擊手麵前連大氣也不敢出。布羅迪對目前的現狀產生了越來越深的理解與認識:這些黑衣人是血族中的打手,經過特殊訓練,甚至有可能是用某種秘法“製造”出來的。在它們麵前,普通吸血鬼恐怕連一個回合也撐不過去。
大型貨櫃車停在一條又黑又長的甬道裏。這裏可能位於地下,也可能是在某個建築內部。頭頂看不到光,設置在兩邊牆壁上的燈發出藍色幽光,照亮了前麵的道路。
就這樣往前走,沒有路標,也沒人要求他們轉向。布羅迪很快就看到了一扇半圓形的拱門。門壁同樣是鋼鐵製造,隻是擺在這裏很多年了,上麵的漆有些剝落,露出星星點點的鏽痕。
大門敞開著,走進去,布羅迪發現這是一個半徑約為十米左右的圓形房間。房間裏沒有家具,也沒有任何物件,空蕩蕩的。抬起頭,花板距離地麵很遠,至少超過二十米。
“哐啷!”拱門徐徐關上,從外麵傳來了金屬碰撞的扣合聲。
再次被關了起來。
麗莎擠到布羅迪身邊,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問:“爸爸,這是什麼地方?”
撫摸著她柔軟的長發,布羅迪搖頭發出無奈的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從家裏到車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妻子也走了過來。她散發出駭人紅色的眼睛裏透出濃濃的疑問:“布羅迪,他們為什麼要把我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在外麵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們的事情?或者……你惹怒了它們?”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布羅迪想起了那些從自己收藏庫裏搬出來的畫,不禁眼角猛然抽搐了幾下。
也許。
可能。
大概……
可那是一個華夏人啊!從未聽過,華夏人與血族之間有什麼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