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真的是這樣?
“嘩啦!”
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從頭頂傳來。就像尖銳的刀或者錐子直立著,從鐵板上刮過。包括布羅迪在內,所有人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他們驚恐的發現:黑沉沉的花板正朝著側麵方向橫著移動。那應該是一種類似滑輪鉸鏈的裝置,隻要在外麵的機關用力扯動鏈條,或者轉動絞盤,活動式的花板就會移開。
可怕的陽光沿著花板讓出的空間,如火焰般撒下。
“啊!不要這樣,求求你們不要這樣。”
“快把花板關上,我們會死的!”
“救命!”
兒子撲倒緊緊關閉的大門前,發瘋般的用拳頭拚命砸著。他是那麼用力,咬牙切齒,絲毫不顧疼痛,兩隻拳頭很快就皮開肉綻,隻是“咚咚咚”的空洞聲響毫無用處,仿佛外麵的吸血鬼都是聾子,什麼也聽不見。
女兒麗薩瘋了。她本來就有神經衰弱,在貨櫃車裏與陽光親密接觸造成的傷害,成為她記憶裏最可怕的一幕。她現在什麼樣也不做,就這樣癱軟在靠近黑暗陰影的位置裏,圓睜的雙眼幾乎要從眼眶裏鼓出,抬著頭,呆呆地注視著頭頂那抹越來越近的死亡光線。
布羅迪覺得自己的思維很奇怪。都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去想這個圓柱形房間到底是什麼樣的構造。他以前對建築學很著迷,花時間研究了很多年。太陽是不可能出錯的,這顆被地球圍繞轉動的恒星與時間的關係永遠成正比。離開貨櫃車的時候,從車廂頂部撒落的那抹陽光表明現在已是黃昏。可是現在從頭頂出現的陽光正在直射,雖顏色比正午時分暗淡了許多,卻沒有絲毫的斜射跡象,也沒有在房間內部造成陰影……這意味著,房間經過特殊設計。頂部,也就是正在朝著橫街麵上移動的花板上方,肯定有一個類似於棱鏡的大型折射裝置。
即便是在黃昏,仍然可以即將落入地平線的最後一抹陽光充斥整個房間。
它們……它們是吸血鬼,是血族,是畏懼太陽,恨不得這顆星球從宇宙中永遠消失的黑暗種族。
它們為什麼要建造這樣的一個房間?
聚合陽光,房間裏也沒有任何家具,沒有任何一種能夠擋住死亡光線的東西。
布羅迪抬頭望,臉上全是呆滯,全是恐懼。
他終於明白了。
這裏是刑房,是血族專門用於懲罰那些“不聽話”同類的死亡之所。
無論斬首還是用木樁釘穿心髒,在血族看來,那是與敵人在戰鬥中正常的死法。可是對於族群內部的叛徒,以及不遵守規則的家夥,最好的懲罰就是讓它們品嚐陽光,在熾熱的火焰中活活燒死。
教廷的宗教裁判所,也是同樣的做法。
一塊巨大的黑色圓餅,逐漸把位置讓給了淡黃色的光暈。就像烤箱裏新鮮出爐的蛋糕,被高明的廚師拉開爐門,一點點出現在眼前。
黑暗的位置不多了,移動的花板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就這樣一點點挪動,刺耳的金屬摩擦足以讓人發瘋。
所有人蜷縮擁擠在所剩不多的黑暗陰影裏。他們在尖叫,在發狂,哭喊與哀求混合。
“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吧!不管是誰,請救救我們。”
“上帝啊!為什麼會這樣?”
“爸爸救救我,我不想死。”
布羅迪靠牆站著,他感覺自己快被擠成一塊夾肉餡餅,很薄的那種。無論人類還是吸血鬼,在麵臨死亡的時候,都會爆發出無與倫比的狂暴力量。絕望的兒子張著嘴發出怒吼,尖厲的獠牙一覽無遺。發瘋的女兒也許是想要在最後時刻飽餐一頓,她正在啃食她自己的胳膊,左手前臂已被咬爛了,全是血,她死死含著手腕,死命地吸著。
“我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兒媳是個性子溫柔的女人。也不知道她究竟從哪兒來的力量,也許她覺得陽光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怕,所有一切都是腦子裏毫無根據的幻想。眼看著黑暗陰影麵積越來越,她再也無法接受如此的折磨,猛然轉身,朝著被金黃色陽光隔絕開來的那片區域,朝著能夠看見,卻一直牢牢封閉,無法打開的那扇門衝了過去。
火焰從她身上“嗖”地一下騰起,就像劃著的火柴頭扔進汽油,瞬間燃起藍色火焰。非常詭異的現象,火焰並非來自外部,而是從她身體內部冒出,先是燃燒肌肉,然後才開始點燃身上的衣服。不過兩秒鍾時間,她就變得麵目全非,一個被火焰裹住的人形在房間裏四處狂奔,淒厲的慘叫成為她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