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隻拉著小九起身,拿著手中的帕子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湖心亭下碧波蕩漾,湖心亭上紗幔輕舞。她們兩母女攜手同坐在那廊椅上。
岸邊垂絲海棠開落在湖麵上,粉蝶翩躚。林夫遙指那片明豔海棠花道:“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小九聽著卻是又恍惚了。林夫人隻拍撫著她的手背道:“莊周夢蝶,亦或是蝶化莊周,你分的明白嗎?他又分得明白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何為真,何為假,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幻境實鏡,萬般皆由心化。有的人活一輩子宛若虛假,有的人一瞬間就是真實。”
“所以孩子,不要去探求所謂的真實與虛假,你隻要知道,你現在所擁有的都是真的,你所感應到的都是真的,就足夠了。”
小九沉默了,她隻撇過頭望著湖麵上那束嬌豔的海棠花。究竟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呢?
這一夜半夜裏竟然下起雨來了。夜幕下雨水如珠簾成串落下,高翹的簷角下雨如珠落。屋中燭火搖曳,隻將小九那瘦削的身影映在白牆上。
她站在西窗旁,呆望了許久。最後隻伸手拿過牆角內的一把孟宗竹油布傘,轉身推門往外走去。
遊廊外的海棠花被夜裏忽來的風雨席卷落地,明黃色的花瓣上沾滿了汙泥。她執傘走過花徑,打開院子裏那扇木門。
安靜的走在空寂的街道上。半夜時分,從屋簷落到腳下青石板上的雨聲顯得格外清晰。她舉傘走過一段青石板街,踏上一座石拱橋,而後看見橋下站著的衛盞疏。
衛盞疏身上還是那件白色外衣,神尊的麵容向來冰冷嚴肅,所以連衣服都覺得是冷的。他站在橋下,抬頭望去,見橋上的她裙裾紛飛,手舉明黃色油布傘,頭頂上大雨紛飛。
他冷聲道:“你在找我。”
小九那隻捏著傘柄的手格外用力。她隻靜默站在橋上,手卻是越收越緊。衛盞疏微微抬高傘簷,隻靜靜望著她那蒼白的臉。
橋上橋下隔著一段無根水。良久後,小九道:“我是不是死了?”
“你現在還活著。”衛盞疏說道。
小九連連否認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我是說白小九,她還活著嗎?”
衛盞疏道:“死了,被狼妖一爪穿心,你已經死了。”
這一句話無異於一個驚雷兜頭劈下。這一夜的雨下的很大,嘩啦啦的雨聲幾乎要將橋上那抹消瘦的身影衝垮。
小九站在那厚重的雨幕下顯得有絲薄弱。她隻緩聲道:“我想活下去。”
“你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有愛你的親人,有可以讓你遮風擋雨的家,你為什麼不在這幸福裏沉淪,卻偏偏要清醒過來。”衛盞疏凝眉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