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心何不似我心(2 / 2)

陳意映端著茶水走進雙棲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覺民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然而她注意到了他眼中那些變幻莫測的神色,她不安,卻強壓著不安向他走去。

“你有話說。”陳意映坐下來,仍舊是不對著林覺民的眼睛,輕輕地拿起手邊的針包開始為林覺民有些舊的衣衫繡著什麼,“意洞,既然你已經有了想法,有了念頭,那便早些說吧,橫豎就是一刀,你也讓我痛快些。”極其平淡的語調,卻讓林覺民心頭一動。

倏然伸出手去想緊緊握住那一雙細嫩柔軟的手,卻被小小的針紮了一手的鮮血,林覺民心下淒然,不由苦笑出來。陳意映急急拿出塞在懷裏的絹帕將他的手裹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這樣大的一個人了,竟連這麼大一根針也瞧不見麼!”陳意映有些抱怨。但林覺民卻知道她的心疼。反手握住陳意映,林覺民不顧手上還在流血的傷口,“芳佩,我不是個好丈夫。”林覺民一臉的歉然。

陳意映愣了一瞬,隨即淡笑了開來,她抽出被林覺民緊緊不放的手,撫上了嚴肅的臉龐。

“有你這話,我便是有什麼委屈,現在也都消磨幹淨了,更遑論我沒有委屈呢?!”

“你自是這樣不在意的,可是我卻知道,這些我在外書生意氣慷慨激昂的日子裏,家中大小事務全由你操持,我…總讓你獨守空房,你亦毫無怨言,芳佩,你怎麼能這樣呢?芳佩啊,我好生對你不起!“林覺民將眼光挪向了窗外,但眼眶裏那一點一點的星光,卻照的陳意映心中一片濕潤。

不待陳意映接嘴,林覺民仍是自顧自的講道,“芳佩啊,你可知道,每夜每夜,從外頭一片漆黑裏回家,我有多麽的匆忙,我想停下來,想要見到你,想要把你抱在懷裏,那個時候的我是那麼孤單,可是每每一看到你還沒有熄滅那盞燈,恩,雖然是小小如豆的燈光,可是我就再不害怕了,就像是一葉小舟忽然找到了可以依靠的陸地…嗬嗬,真是可笑,別人家都是妻子依靠丈夫的,到了咱們家卻反過來,芳佩,你可怪我?哪怕是一絲絲?”林覺民不安的看著陳意映,既盼著她點頭讓自己良心得以安寧,又盼著陳意映對他說出她的矢誌不渝。

陳意映看了看他,將他臉上一閃而逝的迷茫盡收眼底,末了,她終於收起了一直掛在臉上的清淺的笑容,略略沉重地歎了一口氣,“唉!君心何不似我心!”

“恩。”林覺民失望地點著頭,再沒有什麼話要說。

“我怨你怪你,怨的怪的不是你沒有像旁人的丈夫一般日日與我恩愛纏綿,而是怪你不知我的真心,怪你將我看成了於旁的女子一樣的人!君心何不似我心,我心是與你一道風雨無阻,是君有千斤擔,妾挑五百斤,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些日後你要走的路,那我便陪著你,不管別的隻一路走下去,冷暖不懼,悲歡同淚,憂佳相隨,風雨無悔,那些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並不隻是說說而已的,不論如何,我都會拚盡全力的一一做到,我雖為一女子,雖不能像你一樣可以毫無顧忌的揮灑熱血,但我卻可以在你累的時候為你捏肩,在天黑的時候為你點燈,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所能做的,也唯有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意洞,隻要我還想與你走下去,我就不會後悔,不管是家事勞累也罷,獨守空閨也罷,我,不會後悔。”

林覺民就看著她,一直看著她,心裏洶湧澎湃的浪潮已經將他的思緒擊打的潰不成軍,還能說些什麼呢?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可誰知道原來啊,知音就在自己的身邊,可笑自己竟是瞎了雙眼怨天尤人!

林覺民將陳意映摟到懷中,彼此親密無間的聽著對方的心跳,心底是一片溫熱的潮濕,就像是來到了陽春三月的江南,微風和煦,沙燕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