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君心何不似我心(1 / 2)

第二十章君心何不似我心

輾轉一年冬到春,歲月人消瘦。

日子就是那樣平平凡凡的過去。林覺民踐行著當日裏對著陳意映所說出的話,他充實著,滿足著,但在沒有什麼事的今日裏,他隻想靜靜的對著陳意映,靜靜的享受著這個小小的家。

林覺民躺在床上。左手撐著自己的頭,右手臂上枕著陳意映小小的腦袋,他閉著雙眼,全身隻有呼吸的起伏,然而他沒有睡著,也並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陳意映轉了一個身,背對著林覺民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似是感覺到了陳意映的異動。林覺民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了過來,看著陳意映如瀑布一般鋪滿在自己身前的青絲,林覺民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滿足。

“時間還早,多睡一會兒吧,你昨晚睡得晚,沒得熬壞了身子。”見陳意映沒有說話,林覺民自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怨自己不能多說什麼,更恨自己給不了她所想要的那簡簡單單的最平凡的幸福。

陳意映仍是不語,她靜靜地依著林覺民的臂膀,時不時的扭頭蹭一蹭,林覺民被她貓兒一般的舉動鬧得有些心癢癢,忍不住的便伸出手去揉揉她軟綿的臉,但他摸到的卻是一手的冰涼。

林覺民僵硬的看著自己一手濕噠噠的痕跡,他說不出話了,心裏那一片盛大的荒涼瞬間便占滿了心中的每一個角落,就像是心中的兩個矛盾的小人兒齊齊閉上了聒噪不休的嘴沉默無聲,他發現自己害怕了,是很怕很怕,他害怕這樣的寂靜無聲,他怕曾經被眼前的人填滿的寂靜的心靈就此如同死灰再不燃燒。

“沙子迷了眼。”陳意映吸了吸鼻子,淡淡的說。

“恩。”林覺民見她這樣,也不說什麼,然而這樣的應答是為他所不喜的,怎麼會喜歡呢,明明是至親,明明是夫妻,何苦,何故淪落至此?

一念起,天涯咫尺,一念滅,咫尺天涯。

陳意映動了動,也不看林覺民,隻默默地穿好了那鞋子走出了門。林覺民的眼光隨著那一雙小巧的三寸金蓮的移動不斷的遠去,隻覺得一步一步踏在了自己的心上揪成了緊緊的一團,就像是一堆剪也剪不斷的雜草,讓荒涼的心田更多了一份無法言說的苦痛。

這樣的沉默就這樣持續著,林覺民在不斷消沉的低氣壓下終於集起了星星點點的不安,他看著平日裏沉靜的意映裏裏外外的忙個不休,心裏除了那一份難以撼動的心疼外便是不知所措的自責。然而陳意映卻是目不斜視,她熟練地指揮著宅子裏的仆人忙著內外的事務,儼然是一副很有威信的女主人的架勢,但又恭敬地向翁姑端茶遞水,,像是林氏老夫婦真正的親子,這樣的意映是林覺民所不曾見到過的,他忽然有些赧然,他發現在那些自己從來未曾在意的一點一滴額那些瞬息的時光裏她的這個小小的柔軟的妻子竟也是這樣的帶著自己所未知的堅韌,仿佛是風中的蘆葦,有著柔軟美麗的絨毛卻如何也無法摧折。

君當作磐石,妾當如蒲葦。

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是的,現下的她的的確確就像是風中不倒堅韌如絲的蒲葦草,而自己呢?自己分給她的可又及得上她的萬分之一?

林覺民忽然便覺得有些不敢直視眼前的人了,他發覺自己的心裏有了一絲從前未曾見過的疑惑,他想起那個曾經義薄雲天的自己,和曾經的自己相對,然後便對這個有了膽怯,有了眷戀的自己極度的厭惡起來,他惱恨自己的無用,他恨自己既沒有辦法全心全意的舍生忘死,又沒有辦法拋卻那些家國大義安享美人在懷的快樂,那些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男人終究不是真意活著的人們,或者說,他們從未曾在那些家國中真正的抉擇過。然而這不是林覺民,這些都不是,林覺民處在這樣的境況下,他躊躇著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今後的人生,他甚至有些抱怨,抱怨自己一時衝動的深情,他想,或許,深情不過就是一件事情。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他和她,就已經注定了久別不重逢。

吃過晚飯,林覺民默默地跟著陳意映來到了他幾乎未曾涉足過的廚房,他看著老婆子靜靜的洗著碗,看著廚灶下積年的油汙,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煙火氣,他仿佛看見了洗手下廚作羹湯的妻子,看見了圍著爐火夜話的一家人,這樣的想象讓他難過,也讓他恐懼,他決定要找意映好好地談一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