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般待她，她會恨我們，怪我們，也是理所當然的。桐雨，為了爭一口無聊的閑氣，鬧成如今這種局麵，值得嗎？”易雲子嚴厲的眼神終於化作一絲愛憐，他看著自己的女兒，感慨萬千。
“是我對不起她，這許多年來我偶然看見路上的孩子也會想起她，也想她應該長到多大了，可是我卻一次也沒想過要為她回去，才會造成今日相見卻不相認的局麵，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桐雨看著前方那個風中瑟瑟發抖的背影，泣不成聲，“阿爹，三次！我竟然有三次差點殺了她！”
“三次？”易雲子禁不住震驚道，“你之前就見過她？”
桐雨艱難的點點頭，易雲子從震驚變成了震怒，他踱著步子氣得不知道要怎麼辦，過了一會兒，他對著桐雨厲聲道：“你們母女緣分真是淡薄！她的眉眼和你那般相像，你怎麼會一點也覺察不出來，冤孽，冤孽！”
末了，他走到舒歌弋身邊，舒歌弋因為中毒已經癱軟在地上，有氣無力。易雲子蹲下身子，向他道：“你是舒歌弋？”
舒歌弋略感驚訝，但他什麼也沒問，隻低低應了一聲。
易雲子點了點頭，從懷裏取出一個紅色小瓶，倒出一粒黃色丹丸，令他服下，看了一眼長孫草綠道：“如今，小綠就拜托你了。”
舒歌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坐起身自行調息了片刻，向易雲子抱了抱拳，便徑自往海邊走去。
長孫草綠已經安靜了下來，她呆呆的立在水中微微顫抖，不哭不鬧甚至連眼淚也不流，嘴角掛著一絲自嘲的微笑。越是這樣，舒歌弋就越是擔心。
他陪著她站在水裏：“哭出來吧。”
長孫草綠沒動，舒歌弋便繼續道：“實在不想哭，笑一笑也行。”
長孫草綠果然“噗嗤”一聲就笑了，她轉頭看著舒歌弋歎了口氣：“舒哥哥安慰人的法子還是這麼拙劣。”
聽見她笑，雖然笑的有些滑稽，但舒歌弋放下心來，微笑道：“但卻總是很有用。”
長孫草綠朝他翻了翻白眼，“你再不來，我就得自我療傷了。”
說完索性一屁股坐進水裏，用手往水裏舀水，然後看著水從指縫中漏下。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是爹，什麼是娘。有一次，秋姐姐的爹娘來看她，我看見她高興地撲向他們懷裏撒嬌，聽見她嬌聲嬌氣的喊著爹娘，我才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跟他們有點不一樣。出於嫉妒，我在她的飯裏撒沙子，將她的床做成了青蛙蟾蜍蟈蟈等亂七八糟東西的老窩，還絞破了她娘給她做的新衣裳……後來我被師父狠狠地打了一頓。”長孫草綠說到這裏朝舒歌弋笑了笑，舒歌弋也陪著在水裏坐著，“你不知道，以前秋姐姐可恨死我了，一度回家去不肯再來肅風居。但她是個善良的人，過了三個月又興高采烈的出現了，帶了好多好吃的東西，還有兩套給我的新衣裳。”
說到這裏，長孫草綠又去看舒歌弋，臉上竟然有些慚色：“你知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就不好意思再跟她鬧下去了。”
舒歌弋安靜地聽，心裏感概，她是善良的人，你又何嚐不是，否則也不會內疚到對她言聽計從。舒歌弋看著她，看著眼前仿佛永遠快樂的女孩，用一種雲淡風輕的語氣講述著有些哀傷的童年，心裏有幾絲苦澀的難過。
“我曾經問過師父，我爹娘是誰，他卻從來都不告訴我，有時問得煩了，就把我丟進暗房裏。於是我就學乖了，再也不問，也不去想了，我隻是長孫草綠，獨自的一個人，快樂的一個人，我本來打定主意要一個人的！”長孫草綠瞪著不那隻停漏水的手掌，語氣竟開始責備起來。
舒歌弋乍聽見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卻依然等著她說下去。
“不過……”長孫草綠等著指縫裏的水漏光了，似乎很滿意的拍了拍手扶住舒歌弋站了起來，得意洋洋：“我娘竟然是個絕色美女！”
舒歌弋終於笑出來，也跟著站起來：“你這自我療傷的功夫真是不得了，我就算不過來也完全沒有擔心的必要。”
長孫草綠繼續朝他翻白眼：“那怎麼行。否則怎麼讓他們愧疚。”
舒歌弋搖著頭歎氣，不可思議道，“你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裝得好像無法接受？”
長孫草綠笑得一臉燦爛：“當然！”
“你……”舒歌弋還是有些狐疑，這種事常人一般都不能很快接受，雖然他得承認她並不是一般人，但是馬上就接受是不是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