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第五章 至少,現在不想離開

這一周過得有點慢。

星期三的時候,曉安媽媽回去,周子殷硬要拖著半病的身體去送,結果回來又癱在床上當了半天老爺,除了要求特別的青菜蛋花病號粥外,還要曉安“來推拿一下”。

“聽說你爺爺可以把青蛙按摩得睡著,你行不行?”大少爺一邊享受一邊這樣問。

“那隻是太極的一種手法啦,有什麼了不起。”

“哦,你會?”

“差不多吧。”隻是催眠時間很少超過五秒而已。

於是大少爺立刻起了興致想去找青蛙,“玩完還可以燉著吃。”

靠,我才沒空陪你咧。但越來越聰明的周曉安當然沒把這話直接說出口,她微微一笑,“我還可以讓雞蛋立起來,你信不信?”

“敲一下不就立起來了。”

“誰玩哪個?我會立生雞蛋。”

周子殷眨了眨眼,去拿雞蛋。

曉安倒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嘿,這家夥真是越來越好搞定啦。

立雞蛋的技巧很簡單,隻要找到雞蛋的力點而已。平常人立不起來,是因為手不夠穩。曉安的除了周家功夫外,還跟爺爺學了太極。隻要控製好心跳和呼吸,這就是一件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小事。她十二歲就會玩啦。

周子殷卻像是發現了奇跡,纏著讓她立了好幾次。

接著時間又往前跨了一天,手機上顯示的是星期四。然後,星期五。

這一天的最開端曉安就有點坐立不安,因為清晨就收到陳管家的一條短信——“下午放學後請到門衛室。”

而當時周子殷正睡著身邊,一隻手還抓著她枕頭的一角。

在這種睡著了也會粘人的雇主身邊逃跑,如果想丟飯碗盡管試試。

把這種連提都不提起父母的不孝子“勸”回去給他爹過生日,很明顯不是她能幹得來的技術活啊。

她這邊還沒有擬出作戰計劃,周子殷不久就發現了她的異常,“有事?”

“哦不不不。”

“還有什麼事是不能和我說的呢?”周子殷說著,輕輕用筆撫了一下她的發梢,教室裏的女生們眼睛又放出光芒。

周子殷最近的愛好好像變成了“努力為那個流言添磚加瓦”,這些舉動做出來想不讓人誤會都不行。曉安沒好氣地躲開,“好啦,不要老玩這個。”

“我說過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話,最好直接告訴我。”

曉安扭頭看了他一下,“你真肯幫?”

他含笑,“說說看。”

曉安想了想,搖頭,“還是算了。”

她不認為自己有多了解這個人,但是人和人相處久了總能夠憑本能就感覺出對方的底線和原則,“家庭”,很明顯是周子殷的禁區,上麵立著一塊“閑人止步”的牌子。

周子殷微笑了一下,頓了頓,問:“我的禮物怎樣了?”

“沒找到。”說到這個曉安又一次沒好氣了。這家夥變態到價錢一定要是原價,不許講價不許打價,我靠,四位數的東西有哪個會精確到個位數?

“那麼慢慢找吧。”周子殷說,又問:“中午去食堂還是叫東西?”

“隨便。”曉安隨口答,答完忽然發覺不對勁。

說不上來哪裏有問題,她將周子殷上下打量。無聊的課間時光,他指尖轉著一支筆,時不時在筆記本上寫下一串字母。曉安開始以為是英文,後來才發現拚寫方法好像不太一樣,也許是隨手寫的吧!這不是重點,重點在周子殷的眼神上,即使是剛才和她說話,他的眼神也是散漫的,好像始終飄忽在另外一個地方。

對的,對的!如果是平常的周子殷,遇到她這種吞吞吐吐的時候,一定會一麵帶著笑一麵威脅一麵套問一麵旁敲側擊,問不出來則施以捉弄報複。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笑得像一隻玩弄老鼠的貓啊!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看來今天在肚子裏裝著事的人不止她一個啊。

其實他應該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其實他那尚未完全泯滅的天良,正在猶豫要不要回去吧?

啊,如果這樣的話,把他拖回去的難度好像也不會太高嘛……

“中午我來燒飯吧!”曉安諂媚地問,“好不好?”

周子殷聞言停下筆,看了看她,微笑,“好。”

自從泡過冰水澡後,在某些方麵周子殷變得仁慈許多。比如燒飯,雖然“債”在名義上還沒有還,但周子殷已經不再強求曉安每天下廚。

廚房閑了幾天,沒有買菜,但米至少是有的。除了雞蛋這種常規裝備外,曉安還找出了兩隻土豆,於是午餐是蛋炒飯+酸辣土豆絲。

曉安又勤快地給他倒來一杯酒,他喝了一口,身子靠在沙發上,“說吧。”

“啊?”

“趁我現在心情不錯,說吧。”

“你現在心情不錯?”對於這一點曉安非常懷疑,“你都沒有笑……不,你笑得都沒有平常好看。”

周子殷不答,問:“是不是你明天想請假?”

“啊?”

“你每個星期六,不是要去踢球嗎?”

“哦,是的是的,那麼順便請一下吧。”

“傻瓜,”周子殷看她,“跟我還用請假嗎?你做什麼都可以。”

那眼神,讓曉安不知道怎樣形容。像是什麼有形的物質,會輕輕繞到人身上,再慢慢滲進心裏去。心忽然跳得非常快,好像不再聽自己使喚。曉安用力拍了拍胸口,大口地喘了一下氣,好奇怪會有這樣的感覺,當然他話裏重點她沒有忽略,眼睛一亮,“做什麼都可以?”

“是啊。”周子殷的頭輕輕靠在沙發上,眼神有點飄散,嘴角的一點點笑意,溫柔而又迷蒙,“我們是朋友了啊。”

真的嗎真的嗎?

即使我把你打暈扛回周家也可以嗎?

曉安從來沒有覺得“朋友”這兩個字這樣可愛過啊,正在腦子裏盤算怎樣把他拐回周家,隻聽周子殷接下來道:“曉安,下午請假吧。”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上課。你陪我吧。”

如果她拒絕的話,他接下來一定會說“誰讓我們是朋友呢”吧?!可惡,剛才那些話隻是為了這一句鋪墊吧惡魔!

然而還沒有等她做出反應,周子殷忽然睜開眼睛,笑了,“哦,我差點忘了,周曉安是個好學生。”他站了起來,經過曉安身前的時候,手撫了撫她的短發,“那麼,下午幫我請假吧。”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笑容讓曉安一整個下午心裏都有點發沉。

無端地,一直往黑暗裏沉。就像那天在車驀然察覺的奇怪感受。說不上來原因,隻能說……很明顯地感覺得到,周子殷不開心。

很不開心。

在周曉安的世界裏,對於“長輩”這兩個字的理解完全符合中華五千年的教育,即使是像爺爺這樣經常惹她發標的“長輩”,過生日的時候還是會想辦法送份禮物,至少也要隔著電話說聲生日快樂。因此對於周子殷不去給周先生過生日這回事,腦子裏的想法一直是“切,這個不孝子”。

從沒有想過,生日上“兒子”這一身份的缺席,難過的未必隻有父親。

從沒想過,這個不願現身的兒子是什麼心情。

或許是一開始就認定周子殷的想法不在她能明白的範圍內,所以早早地放棄了探究他思想的努力,從來不過問他的出發點和思路,隻是單純本能地從他的情緒裏感覺他是否快樂。

現在想想,他不去,也是有原因的吧。

想來想去,曉安還是打電話回絕陳管家。

可是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陳管家已經先開口:“曉安,下課了吧,我在門衛室。”

而她一句話剛起了個頭,“那個……”還沒說完,電話就已經掛上。

一見她,陳管家立刻往校外走,“請跟我來。”一輛房車停在校門外。

曉安認得這是周先生的車,很矬地抓了下頭發跟上去。如果是周先生親自來接她,那拒絕的話更不能說出口了。千不該萬不該當初一口答應,這種出爾反爾的事,她真的很幹不來啊!

可是周先生並不在車上,陳管家在她上車後拉上車門,“嗒啦”一下上鎖。車子在同一秒發動,非常漂亮地掉了個頭,向市區開過去。整個過程快得像操練過幾百次,如果她不是窮學生周曉安,她已經可以非常明確地斷定這種流程有個名字叫做“綁票”。

陳管家笑了笑——這是周曉安第一次看到這位管家的笑——之前她以為這位老人家其實是麵癱患者。這個笑容效果十分驚人,曉安倒退一步,“你、你幹什麼?”

“讓你受驚了。”陳管家說,“放心,我不是綁架你,我是請你去做客。”

“隻是做客?”曉安非常狐疑,“陳管家你要幹什麼快點直說吧,能幫忙我就幫忙,但帶周子殷回家這件事我沒辦法辦到,正想跟你說呢。”

“我知道。”

“你知道?”

看著麵前人清爽年輕的麵龐,陳管家的臉上又一次露出笑容,這下曉安非常明白陳管家的笑為什麼讓人心裏發毛——他笑起來真像一隻狐狸啊!

他說:“隻要你來了,少爺就會來。”

“等下會來的是電話,還會是連環奪命CALL。”曉安真不想打擊一個老人,“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那家夥是真的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