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曉安還是第一次知道門衛室不單單隻有值班室。裏麵還有工作室和休息室以及一個簡單的接待室。爺爺一路領著她進去,門開之後,看到周先生坐在裏麵,身後站著陳管家。
這陣仗讓曉安的腳步稍稍頓了頓。
“曉安,坐。”周先生說。
曉安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爺爺頂了頂她的胳膊,她才想起應該打招呼,站起來說了聲“周先生好”。
然後有點不自在地坐下。
不要告訴她周子殷真的有什麼大病,所以勞動這些人出現在這裏。
可是周先生偏偏不開口,坐在那裏靜靜抽煙。接待室的窗簾沒有拉開,一縷煙霧嫋嫋地升起來,周先生的臉隱在後麵。
屋子裏安靜得出奇,爺爺和陳管家像是沒有呼吸的擺設。
手機鈴聲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響了起來,把曉安嚇一跳,正要接,爺爺擺了擺手,“不要讓少爺知道我們來。”
“哦。”
曉安一頭霧水地答應著,按鍵一開就傳來周子殷略為低沉的聲音:“你在哪裏?”
“幹嗎?”
“為什麼還不回來?”
“我上廁所,一會兒回來。”
那邊沒了聲音,頓了頓,“快點。”
“呐,你們有什麼事也快點吧。”這樣安靜和嚴肅的氣氛真讓她覺得頭上壓了幾斤重擔,曉安把手機塞進口袋,“我要去晚了,那家夥可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爺爺喝:“怎麼說話的——”
“子殷很久沒生病了,”周先生忽然開口,“也很久沒有吃藥。”
“意思是說那家夥身體好得很?”曉安詫異地睜大眼,“那他怎麼淋了點雨就不行了?”
周先生沒回答,反問:“他後麵還泡了冰水?”
曉安點點頭。
周先生又抽起了煙。曉安忍不住把視線調到鍾上,手指放在口袋裏,也許過不了兩分鍾,周子殷的催命電話又會來。
好在這次周先生吐出一口氣就把煙掐了,“曉安,你坐近一點。”
曉安坐到他身邊去,頭一次這樣近看他,論五官周子殷跟他並不相像,周子殷可能還是像媽媽更多一些吧。
周先生道:“子殷最後一次這樣生病,還是十年前。那時候他母親還在。”他幾若不聞地歎了一口氣,“也隻有在他媽媽還在的時候,他才會這樣。”
曉安聽不太明白,但這個時候手機又響了。周先生站了起來,“曉安,你去吧。好好照顧他,我不會虧待你。”
曉安說了句“沒什麼,這是應該的”轉身就準備跑,陳管家送她出來。所謂“送”,其實是在後麵跟著小步跑,“等一等!”曉安的速度讓年紀已經不輕的陳管家氣喘籲籲。
“星期五老爺五十歲生日,”這陳管家端一定練過吐納之法,喘著氣還能吐字這樣清晰,“盡量把少爺帶來。如果少爺不來,你就自己來。”
“我爺爺要是知道我扔下雇主不管會宰了我——”
“你爺爺那頭有我。”陳管家一拍她的肩,“快去吧,少爺脾氣不好。”
豈止是脾氣不好,曉安踏進502室的時候,周子殷的臉色已經很難看,“幹什麼去了?”
“咳,不是說了嗎?”
“你不是一直不願上公用衛生間的嗎?”
“這次憋不住了。”曉安撫額,“咳咳,昨天泡了冰水,今天拉肚子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一麵信誓旦旦地說著,一麵趕緊假裝忙碌閃進廚房,在周子殷麵前撒謊是需要功力的,反正至今她是沒有成功過。
但是生病好像真的會影響一個人的智商,正當她捋起袖子準備淘米的時候,周子殷說:“那就別做飯了。我們叫東西吃。”他示意她在身邊坐下,然後整個人輕輕靠在她身上,拿起電話點餐。
仍然感覺得到他身上的熱度,雖然比昨天已經退了些。曉安說:“還是去打針吧,會快一點。”
“為什麼要快一點?”周子殷說著,給自己倒了杯酒,懶洋洋地靠著她,“這樣不挺好嗎?”
“是啊是啊,不用上課又可以收禮物。”曉安吐出一口氣,眼睛掃了一圈,沒見著上午送來的慰問品的影子,“嘿嘿,藏到哪裏了?”
周子殷沒說話,喝了口酒。頭擱在她的肩上,從這個角度她看見他漆黑的頭發,底下是光潔的額頭,然後睫毛一閃一閃,但看不到了的表情,隻從他頰邊斂開的肌膚上感覺出他在微笑。她用肩頭頂了頂他,“開心吧?”
“你這叫借花獻佛?”
“啊?”
“為什麼你不送東西給我?”
“切,我又沒錢。”
“你不是拿到籌碼了嗎?”
啊,曉安的腦袋激靈一下,慢慢地低下頭去看了看他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噙著笑,眼睛仍然是水融融地。她摸出手機,調到計算器的功能,喃喃開始計算:“我燒了XX天的飯,一天算XXX塊錢,到今天為止一共XXXX,總共欠你XXXXX,那麼就是XXXX。”
周子殷抬起頭來,“幹什麼?”
“還你錢。”
不管這家夥還有什麼鬼主意等著她,有籌碼還要受人奴役的感覺實在太糟糕啦,何況欠人的手短又嘴軟,還債才是硬道理!
尤其這個時候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啊,未必轉得起什麼惡魔念頭咧。
周曉安你真是又長進了!
“……如果我說不用還呢?”
“呃?”周曉安猛然抬頭,又瞬即清醒,“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周子殷“哧”地輕笑了一下,“是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這樣吧,你用這些錢替我買一件東西,就要這個價,一分不許多,一分不許少。”
連收錢都要換著花樣磨人,真是枉她周曉安那麼細心地照顧他。不過她早應該知道,周子殷這個人,良心早就飛到外太空了啊。
現在剩下的就是隨便找個人換籌碼,吃完午飯打發了大少爺吃藥,藥效上來周子殷有點犯困,他去午睡曉安就去宋呈林的宿舍串門。
宋呈林身上沒那麼多現金,兩人去樓下的提款機取。宋呈林說起明年春天省賽的事,曉安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去練球了,但鑒於她的功勞和成績,宋呈林隻說了一聲:“我們排了新隊形,你抽個時候來練練。”
“沒問題。”提款機前曉安數錢數到手發軟,“不過這兩天不行,周子殷病了。”
宋呈林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他的表情讓曉安眯了眯眼,“喂,你那什麼眼神?”
“你們真的……咳……沒什麼。”
“什麼啊?”
“算啦算啦這是你的隱私。”
他越這樣曉安反而越想知道,“你不說我不去練球了哦。”
宋呈林被抓住命脈,硬著頭皮,“那個……有人說,你們,你們……咳,是那個關係……”
“什麼關係?”曉安緊張起來,難道有人知道他和周子殷的真實關係?
“那個,那個,情侶關係……”
“我跟周子殷?”曉安的腦筋和麵部神經一起僵硬了三秒鍾,起先是“靠我怎麼會喜歡那種男生”,“他怎麼會喜歡我”,到最後才是“不對啊,我現在是男生啊”,“哈哈哈……”她捂著肚子笑了起來,“神咧,這是哪個天才說的?”
“呼,我就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本來掛了一頭汗正準備開溜的宋呈林鬆了一大口氣,“我們學校的女生們就愛傳這些,不過雖然也傳過好多對,可是你們倆確實太形影不離了,搞得我都差點誤會。”看到曉安跟周子殷在一起就不敢提練球的事——每當他提到“球”字,周子殷那雙漂亮得像女生一樣的眼睛裏,總會射來一絲讓人頭皮發麻的光。
“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曉安感慨地總結著。可是感慨的表情維持不到半秒鍾,她又一次笑得彎下腰去,因為腦子裏亂轉著“如果真的是情侶的話,是該周曉安摟周子殷的腰還是周子殷摟周曉安的腰呢”?
怎麼想都非常別扭吧?
總之明道的女生們真是超乎她想象的強悍。
周子殷偏偏在這個時候打來電話,沒等他開口——當然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他開口就是問“你在哪裏”——曉安一麵向宋呈林揮了下手一麵邁著長腿向樓梯衝,一麵對著電話,“喂,周子殷,哈哈,哈哈,我有個笑話要跟你講。”
“那麼快點。”那邊的聲音低沉略帶沙啞,估計剛睡醒。
曉安回到502室,才發現他還躺在床上。因為多了一床被子的緣故,床上顯得特別淩亂,半躺在枕上的周子殷也特別像睡美人。因為發燒的原因,臉上紅撲撲,眼睛水汪汪。
這樣的一幕讓曉安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那樣的謠言會誕生,而且,哈哈,也可以肯定,在女生們的幻想裏,當然是她周曉安摟著美人兒周子殷的腰啦!
“有什麼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