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愛情麼?
或者,隻是一種……關係?在不尋常的相逢、不一般的相戀和不一樣的同居生活之後,安安仍然無法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她和沈士晟之間是愛情。
也許,稱之為“關係”更好一些。
若是這樣的關係能長久些,她也就該滿足了,有時半夜醒來,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借夜色坦然看他挺直的鼻梁,線條剛毅的雙唇,和看似硬朗其實很柔軟的臉頰,她會想哭。這樣的時候,她會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或貼上他的脊背,而他即使在夢中,似乎也能感覺到她的傷悲,總是迷迷糊糊語焉不詳地嘟囔幾句安撫的話,再伸長了手臂,將她緊緊攬進自己的臂膀胸懷間,手指在她的背上輕輕彈拍著,像哄她入睡一般……
其實,多半都是他立即再次睡著,而她雖然安心許多,卻依然醒著,貪婪地享受著他的嗬護。當然,也有幾次,他忽然睜開亮晶晶的眼眸,截獲她大膽的“窺視”,接下來他就會翻身壓上她柔軟驚愕的身體,喚起兩人的喘息低吟,肆意擾亂夜的安靜……
即使隻是想起,安安也會紅了臉。
“你在想什麼,臉都這麼紅啦?”
沈士晟出其不意地從她身後出現,攬住她的腰身,聲音低低地,帶著熱氣擦過她的耳垂,笑看她臉上微微發扃的一抹紅色,很嫵媚。
他們有了真正的親密關係大概兩個多月了,她就像乖巧伶俐,過分懂事的小孩,從來不要求什麼,仿佛小孩子連喜歡的糖都戒掉,不要求他給浪漫,不要求他帶自己出門,不要求他陪……隻是每天開門都看到乖乖等待的她,能吃到她精心準備的菜肴,還有她輕盈而熱情的身體,也總能夠切合他每一次熱烈的索求。
開始,他的確能心安理得且心滿意足地享受這一切,直到有一天,和振東那班狐朋狗友相聚喝酒的時候,聽大家大肆談起理想情婦的種種標準,他驚覺,原來安安都已經做到,她甚至比一個標準的理想情婦更美好更盡責。這個認識,讓他心裏不舒服到了極點。
情婦……而他並不把她當作情婦的。
當問題再深入一步,他問自己究竟看待和她的關係,卻陷入了更深的矛盾和自嘲中,她是什麼?愛人?性伴?他苦笑,對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來說,她的存在已經為他打上了“不道德”的烙印,同時,他身邊再沒有一個身份對她而言是合理合情、不存在傷害的了。再加上一個被蒙在鼓裏的辛海藍,這樣三敗俱傷的事,居然由自己這個一貫自詡精明的人做出來了?!
隻是千般理智的掙紮,最後都中斷在短視安於現狀的苟且中了,如果能夠剖開心跡,沈士晟也許會有些驚訝地發現,他的安安竟然和他有著一樣的掙紮和一樣的自欺欺人,他們一樣在騙自己,貪婪地享受錯誤而美麗的現在,不去問明天怎麼辦。
沒有未來的人,才貪戀現在。
於是今晚,他帶她來到郊區一個度假別墅,到這沒有人認得他們的地方。其實他早被工作生意上的應酬煩擾透了,寧願享受兩個人賴在家的那種安逸甜蜜慵懶。但是自從那一次領悟到這種關係對她的極度不公平,他似乎愈發愧疚,特別是想到她每天就那樣孤獨地呆在狹小的公寓中,等著他回去,幾乎從來不曾出門,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即使隻能為她做一點點,若這一點點換來她的喜悅,他也會覺得值得。
更何況此刻,擁著她暖暖的嬌小身體,站在落地窗前,注視著窗外的湖光山色,連他也被感染了,享受到渾身上下都舒適放鬆,就算以前看過比這美上成千上萬倍的景色,也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愜意。他滿足地忍不住輕笑,目光在她和風景之間來回巡遊,好像想搞明白,醉了他的,是綺麗風光,還是懷抱中的佳人。
他不知道,此刻被他擁緊的她,心卻在一寸一寸,掙脫這溫柔地包圍,逼自己麵對冷酷地現實。
“她的香水味道很好聞。”
輕輕地拋下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卻在兩個心事滿滿的人之間驚起一個巨大的炸彈。
感覺到他的臂膀緊了一下,又很無奈地鬆開,她忽然覺得冷。
沈士晟坐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點燃香煙,悶頭猛抽幾口。早就想開口對她說這一切,幾番話到嘴邊,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潛意識裏不想做那個公布自己混蛋真相的人,或者,根本就是怕她會離開?
總之,最後一秒,都會有一個懦弱而卑鄙的聲音勸解自己:以後……以後再說吧,不破壞此刻就好。